第92章 暗空保护区(二十七)_他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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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暗空保护区(二十七)

  时光恍若倒流,余梦洲似乎又回到了过去那些夜晚——山洞简陋、夜风寒凉,马群就横七竖八地躺在他身边,尽管身上安插着锋芒刺骨鞍鞯,但它们仍然努力用完好无损,暖烘烘热乎乎皮毛挨着他,和他紧紧挤在一起。

  不同是,现在和他挤在一块,全都是半人马了。除去了象征战争机器马具,他们已然将亲王威严加诸周身;躺倒地面,也不是坚硬崎岖岩石,而是长绒华贵织毯。

  “……总之,我就在那个叫记忆梦境地方循环了好多遍,”余梦洲靠在高耳肚皮上,用手一下下地摸着七重瞳马背上皮毛,陷入回忆,“直到最后一遍,我才打破了循环,意识到这是关于过去梦。”

  “那你究竟是怎么打破呢?”血屠夫安逸地卧在余梦洲腿边,和刚才暴躁模样判若两马,表情又乖又纯良。

  余梦洲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因为法尔刻曾经问我,如果你们都跟我回到人类世界,我能不能答应。”

  颂歌黯淡道:“你没有。”

  “——是,我当时没有。”余梦洲抓抓脑袋,“我只是表示,等你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之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但是在最后一次循环记忆里,我破天荒地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拒绝道理啊?你们陪我,我会开心,我陪你们,你们也会开心,既然大家都乐意去做这件事,那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死恒星紧张地弓起腰:“那你……”

  “是,我在梦里承诺了,要是这件事结束,你们还愿意和我一起去人间生活,那我们就一起走。”余梦洲笑了笑,“也许是因为这次我做出了不一样选择,在这之后,我就醒了,真醒了。”

  委实是天降之喜!不光人活蹦乱跳回来了,而且还答应要带着他们一起回人界老家!亲王们高兴地快要开启震动模式了,可余梦洲接着话锋一转:“然后,我就看到那个叫编织者恶魔领主,你们还记得他吧?说来好笑,他跑到我梦境里躲了……”

  “编织者,”血屠夫猛地抬头,“他没死?”

  “我早说了他没死!那个老奸巨猾东西,他怎么敢跑到你梦里……他全都看见了吗,你记忆?”七重瞳怒不可遏,“连我都没……我是说我们为了找你,心血都快熬干了,结果他居然直接找到了你记忆梦境!”

  颂歌口齿清晰地说:“我要把他眼睛一颗颗挖……”

  “嘿!”余梦洲急忙举起双手,“别这样,我和他有合同,他给我魔力,帮助我重新从灵体变成人形,我答应他,说服你们划一片地盘给他养老。否则我怎么能第一时间就跑出来见你们?”

  “哦,”血屠夫老老实实地躺回他腿边,“那行,没问题。”

  七重瞳不假思索:“好吧,这次先放过他。”

  “养老吗,给他这个特许也可以。”

  余梦洲真是被他们几个逗笑了,他说:“我情况差不多是这样了,你们呢?”

  魔马们互看了一眼。

  辉天使说:“简而言之,战况很胶着。”

  “换句话说,他们破坏,我们保护,两边都有输有赢,反正也不能真手足相残,总有昔日情分在。”血屠夫道,纵然马群分裂了这么久,他对法尔刻仍以首领相称,“只是对面有首领,我们到底差了一招。”

  死恒星甩了甩犄角,直言不讳道:“他是原初大地,我们之后所有权柄,都在他基础上分化而成。好在我是死亡,辉天使是天空,我们两个加在一起,勉强能和他平起平坐。可惜剩下就比较跌份了。”

  其余四匹人马立刻火冒三丈,刚想发作,余梦洲就在死恒星脑门上又敲一下。

  “不许说得这么过分。”

  有人撑腰感觉又回来了!除了死恒星低头认错之外,其他人马都美滋滋。

  “好了!言归正传,”余梦洲把话题转到正确方向,“我想见法尔刻,你们有什么方法?”

  室内活跃气氛渐渐沉寂下去,亲王们我看着你,你望着我,一种共通为难和不情愿,在他们目光中隐秘流转。

  “不行,他会把你活吃掉!”谁也不愿开口当下,还是死恒星一马当先,直截了当地表达了拒绝,“他现在让死亡都觉得毛骨悚然,这可不是玩笑。”

  余梦洲大吃一惊:“活吃掉我,这不至于吧!”

  我也希望这是件“不至于”事,辉天使心情复杂地想,他问:“如果你见到他,你打算对他说什么呢?”

  “我打算……”余梦洲为难地思索良久,还是叹息一声,“我也不清楚诶,不然先揍他一拳,让他清醒点,然后再说我原谅他,让他不要再愧疚了?”

  马群更沉默了。

  高耳对辉天使无声地使了个眼色:你觉得人类知不知道……

  看这个反应,当然是不知道,辉天使摇头幅度异常微小,嗯,肯定不知道。

  “咳,这件事还是得从长计议,不能急躁。”颂歌清清嗓子,转移了话题,“我先想到两种方案:第一,我们发起和谈,挑一个地点,带你过去赴约,真要出什么事,我们都可以拦住法尔刻;第二,通过中立亵舌,由他牵线搭桥,先对王都放出口风,说我们可能找到了你,再以静制动,确保你安全。”

  “要么就是战场上见!”血屠夫高声说,“哈,我要让以太痛哭流涕,下跪求饶!”

  “——又或者,”高耳冷静推开了血屠夫冲动发言,“又或者,我们先跟亵舌通气,然后我带你去王都,偷偷看一眼法尔刻现在情况,你再做决定,怎么样?”

  余梦洲一锤定音:“哎,我觉得这个方法挺不错。”

  有了他肯定,派去王都密使立刻被动员起来,开始对宫廷内部进行渗透。血屠夫操纵战争概率,辉天使于高空监视这几日动向,其余人马都在为人类安危忙碌,只有余梦洲溜达溜达,变成了最闲一个。

  所以,他决心做点事情。

  “七重瞳!”他朝人马招招手,“你来。”

  勘破奥秘亲王立刻一路小跑,哒哒哒地过来了。

  “怎么了!”被绸布遮挡,在余梦洲看不到地方,他眼神亮晶晶,“有事需要我做吗?”

  余梦洲低声问:“你蹄子……”

  他指了指七重瞳马蹄,他来时候就看到了,象征着安格拉邪恶掌控二十根咒钉,仍然牢牢地镶嵌在蹄壁上面,感觉一点都没动过。

  “我记得法尔刻说过,只要安格拉一死,咒钉也会脱落,为什么你们还在?”

  七重瞳承认道:“是,安格拉湮灭之后,被他夺走力量也回到了我们体内,咒钉亦不再对我们有影响。留着它们,只是因为……”

  人马低下头,他无意识地刨着地面,斟酌了半晌,“因为这样,我们心中起码还有个幻想,早晚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然后继续开心地做你未曾完成事。”

  有好一会,余梦洲没有说话。

  “……来,”他抓住七重瞳胳膊,“我工具,你们都还留着吗?”

  “原来那些都留在法尔刻那了!”瞬间明白他要干什么,七重瞳急忙回答,复又不满地嘀嘀咕咕,“他不让我们一块带走。”

  余梦洲觉得好笑,他一边拉着七重瞳,探头探脑地挨个找合适空余房间,一边道:“倒也不用特别专业,一把合手小刀,一个钳子,一个钝一点剪子……以不伤到蹄骨为前提,很多工具都能作为暂时替代。”

  被人类拉着走,七重瞳很高兴地将蛇尾扭来扭去,“其实,我们曾试着也让工匠复刻你用具,只是不知道顺不顺手……”

  “有就行!”余梦洲说,“重点不是修蹄子工具,而是修蹄子技术。”

  也不知道地狱原料都是怎么产出,冶炼过金属,比合金更坚硬,更轻灵。在诸多琳琅满目,几乎悬挂了一墙修蹄器械中,余梦洲挑选了最称手几把,转过身,对满含期待之色七重瞳拍拍腿:“来吧!”

  按照过去惯例,他让人马在一个坚固支点上蜷好马蹄,因为现在有条件了,还可以在下面塞一个软垫,起到保护关节作用。

  好久没有接触魔马蹄子,余梦洲不由掰着蹄面,细细地观察了一阵子。

  咒钉是以昔年五位恶魔领主信物铸造而成,从等级上讲,就比其它刑具高了太多。因此,过去这么多年,即便当时没来得及修蹄子魔马有多执意保留原状,马蹄上也只有咒钉还能完好地留下,其余都毁了个七七八八。

  “我看看啊……”他掂量着修蹄刀,试探性刮了一道,可能是拿地狱原材料打制缘故,这把刀削起亲王蹄子,不免有点吃力。

  好在用人是余梦洲,他能忽略这点小小不便。

  蹄角质簌簌落地,那几根咒钉居然仍旧稳固,没什么松动迹象。

  余梦洲挑起眉梢,调侃道:“熟悉感觉又回来啦。”

  他遵照旧日方法,先将铜楔周边挖出空隙,掏得差不多之后,再用手捏着晃晃,看能不能撼动。

  “我要用力了哦,”他顺口说,“疼了就跟我讲……”

  说到一半,余梦洲忽然反应过来,七重瞳早就不是当年那匹饱尝屈辱魔马了,安格拉已死,他夺回了掌权者形态,是魔域正统十二位亲王之一。

  他正想说点什么来打趣,七重瞳声音低哑,已然抢先回应道:“好,疼了话,就跟你说。”

  余梦洲笑了起来,他抄起剪蹄钳,持续细密地敲打尖端,待到楔头被顶出蹄底之后,他发力扭住,而后狠狠一撬!

  不得不说,纵然在灵体状态下,余梦洲还是保留了他天生好力气。七重瞳巍峨如山身躯也不由地轻颤,第一颗咒钉“嗙”地激射出去,在光洁大理石墙上打出了一个碎裂小坑。

  “这颗有点用力过猛了,”余梦洲不好意思道,“下一颗会轻点。”

  他一颗颗地将安格拉罪孽遗产拔除,并且还像以前那样,在途中安抚着七重瞳脊背,用温柔话语哄他……就像七重瞳依然是过去他怜惜魔马,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变化。

  五枚咒钉落地,他为七重瞳削去蹄面上陈旧外皮,露出下面干净整洁崭新角质,再清晰地勾出V字形蹄叉,接着用剪蹄钳喀嚓喀嚓地修掉尖锐边缘,把蹄尖也修成较为圆润形状。

  需要刀剪步骤结束之后,他用马蹄锉打磨蹄面,直到用手摸过去平整光滑,余梦洲才继续磨周边蹄壁。

  按照这个流程,直到四个蹄子咒钉全然落地,他才安心地坐下来,用毛刷蘸着清亮油膏,仔仔细细地上一遍蹄油。

  “好啦,”余梦洲笑道,“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答应死恒星插队,我第二天就该给你修蹄子,没想到,居然拖了这么长时间……”

  “所以他至今都欠我情,”七重瞳嗓音闷闷,“他活该。”

  “别生气了,”余梦洲心情很好,他又发现了灵体另一个好处,就是不会疲惫,也不会流汗,只要他想,说不定跑个环魔域马拉松都不是问题,“现在我回来了,大家有什么隔阂,我也能马上调解一下……呃,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们确定,你们愿意跟我回人间吗?”

  七重瞳惊讶地急促转头,差点把蹄子从余梦洲手上抽下去:“当然!我们当然愿意,你为什么这么问,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吗?我就知道,宫室里自以为是弄臣可不少,我一定要把他们……”

  “没有事,你不要乱想!”余梦洲啼笑皆非,急忙打断了他口吻慌乱威胁,“我意思是,农庄生活无聊,条件也比较一般,没什么金墙银瓦,每天就种种花,锄锄草之类……唉,我一想到这,就担心你们能不能适应这种生活。”

  得知没有哪个魔物敢跑到人类这里来嚼舌根,七重瞳放心了。他低声说:“那么,你也不要乱想,再简陋条件,也比我们被安格拉挟持时候优越千万倍。至于平凡生活……天天在这里尔虞我诈,跟对面打得不可开交,难道就不无聊了吗?”

  余梦洲刷完了油,他放下蹄子,忽然望见门口立着一个颂歌,目光幽怨,眼含泪光。

  “我……也没有修……”颂歌哀愁地叹息,“现在大家都被修过蹄子了,这里只剩我一个,我是不是被孤立了啊……”

  七重瞳立刻面无表情,绸带下眼神十足鄙夷,但余梦洲却赶忙放下马蹄刷,赶过去安慰颂歌。

  “不会啊!因为之前就轮到七重瞳,结果死恒星不是插队了嘛,耽搁了这么久,我就想先给他修了,不是孤立你,不会不会!”

  颂歌做着难过哭哭脸,无比顺手地把余梦洲抱在胸前,“我就是想过来告诉你,亵舌答应见面了,就在今天晚上,但是看到七重瞳都修完蹄子了,我心里一下很难受,唉……”

  说着,他递给七重瞳一个得意眼神,转身就往外面走。

  七重瞳:“……”

  妈,熟悉感觉确实又回来了。

  是夜,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余梦洲侧坐在高耳后背,望着身后人马们。

  “你一定小心,”辉天使不厌其烦地叮咛,“有高耳在,你唯一要注意就是法尔刻,时机不到,不要冒然跑出去见他,好吗?”

  “军锋也注意一下吧,那确实是个小疯子,”血屠夫插话,“还有朝圣,他俩一个明着疯,一个阴着疯,最好能避开就避开。以太那弱智就算了,给他一千个胆子也成不了事。”

  “好,”余梦洲紧张地抓住高耳,“我就是去看看情况,不会轻举妄动。”

  这可难说,在场亲王们心中回响同一个念头,你一冲动,连安格拉都能杀了,谁知道你还能做出什么来。

  “我会看好他,”高耳会意道,“你们只需要伪装出我在样子就行了。”

  他灰黑色皮毛骤然泛起跃动涟漪,黑暗无声无息地笼罩而来,它们彻底隔绝了余梦洲身形和气息。带着人类,高耳化作夜空无处不在迷雾,瞬移千万里,朝地狱心脏倏然掠去。

  时间流速同时模糊了,因为焦虑,余梦洲紧紧地扒着高耳腰,他小声问:“法尔刻情况,真糟到了那种程度吗?”

  寂静过后,风中传来高耳模糊回答:“没有最糟,只有更糟。他自己决心一意孤行,我们谁也帮不了他。”

  辉天使精密地操纵着天空上沉云,待到月光被遮蔽下一秒,高耳疾速刮过王都结界缝隙,又在地面汇聚成一条奔腾不休黑河,迅捷地钻进一个暗道。这是亵舌答应与他会面地点。

  “我们到了。”高耳说。

  他没有撤去遮掩屏障,余梦洲也就没有吭气,在几乎凝滞缄默中,他隐约感觉到,一个高大身影慢慢自前方立起,马蹄沉重地踩踏着地面。

  “‘我们’?我可没有看到什么‘我们’。”亵舌柔滑地低语,“高耳,是你用权能担保,你有十万火急要事,我才答应和你在这里见面。你也清楚吧,我只是皇位代理人,没有特别理由,中立者不能偏袒任何一方……还是说,你准备了什么计策,打算拉我下这趟浑水?”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昔日同伴,他血脉兄弟,亵舌神情忽然起了微妙变化。

  高耳……很奇怪。

  他更放松、更温和、更柔软了,倘若不熟悉他本性,亵舌一定会认为,高耳是位好脾气同胞。

  他眼神更闪亮,肢体中亦流露出不自觉喜悦,就连皮毛也呈现出被精心梳理后光滑……谁给他梳毛了?

  “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亵舌肯定地判断,“是什么让你轻松至此,兄弟?”

  看着他,高耳蓦地笑了笑。

  他撤下了阴影遮蔽,泄露出无罪灵魂微光。

  余梦洲探出头,高兴且局促地对亵舌打招呼:“嘿,好久不见!”

  比起金宫里人马亲王,不得不说,亵舌装束要更隆重正式一些。他华服下摆披盖到马背上,黑发束起,或许是赴约匆忙,他正抓着一卷羊皮纸,面上还戴着金丝绞成链条镜片。

  盯着余梦洲,他愣住了,狭长眼睛也瞪得大大。

  “你……你?”他结结巴巴地吐出两个字,还是马形时候,他舌头就比其它魔马都要长,人形之后依然是这样。此时此刻,那截血红舌尖就滞留在他苍白薄嘴唇上,呆呆地凝固着。

  “抱歉,让你们等得太久了,”余梦洲跳下马背,主动朝他走过去,“你怎么样……还好吗?”

  盯着他一步步地走近,亵舌猛地收回了那截舌头,冲上去就狠狠抱住了余梦洲,差点把人类压在地上打滚。

  “我不好!”他狠狠砸了羊皮卷,把眼镜踏在地上踩得粉碎,“我一点都不好……不好!”

  亵舌哽咽地说:“从你走了之后,就没有人是好过……你是怎么回来?天啊,太久太久了,我们找了你那么多年……”

  “这件事情有点复杂,”余梦洲大力地拍着他后背,同样紧紧地抱着他,“但总之我回来了!嗯,虽然还是灵魂形态……”

  “灵魂?”亵舌仔仔细细地凝视他,眼眶红红,“是、确实,你现在还是灵魂状态,那是谁给你灌注了魔力?辉天使,死恒星,还是他们阵营中哪一个?”

  哦哟,跟懂行说话就是不一样,余梦洲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是编织者啦,我找他帮忙!”

  高耳在旁边看着,也有意无意地从亵舌怀里拽余梦洲,“好了,你不要搂那么紧,先让他坐下来,他再慢慢跟你说……”

  “滚你!”亵舌嘶了他一下,继续顽固不化地紧抱着人类,“我不用听什么故事,他回来了才是最重要!”

  亵舌紧紧贴着他,一人一马抱了半天,他才勉强平复下心情,问余梦洲:“所以,你这次来,是想做什么呢?”

  纵使他心中早有预感,但亵舌还是问了,他需要余梦洲亲口回答。

  “我想看看法尔刻,”余梦洲直言不讳地说,“我想看一下,他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亵舌闭紧嘴唇,没有立马回话。

  看他神情,余梦洲问:“是不是不方便?”

  “……不,只要是你意愿。”执掌了宫廷亲王摇摇头,“跟我来吧。高耳,好好把他遮住。”

  “嗯哼,我当然明白。”

  跟随着亵舌步伐,他们穿过幽暗深邃殿堂,穿过建筑风格尖锐锋利走廊,穿过雕塑般寂立恶魔武卫,如鬼魂一样无声飘荡寡言侍女。亵舌踩在厚厚黑色地毯上,进入重叠累套密室,悄悄打开一间暗窗。

  来吧,动作要轻,他打着手势,千万不能发出声音。

  余梦洲大气不出,只是点头。

  他凑近了一看,顿时愣住了。

  透过这扇做工精美繁杂窗户,他看到,正是法尔刻寝居之处。

  室内烛火微暗无比,甚至亮不过人马犄角亮起熔岩色纹路。法尔刻就在中央闭目静卧,死寂如一块冰冷岩石雕刻。

  他头戴冠冕,可余梦洲从未见过这样皇帝,一晃数百年时光,他仍然披着那身象征奴隶锋利鞍鞯,伤痕累累,将残酷器具加诸周身。

  他是皇帝,也是囚徒,比起掌权者,他躺在这间大到不可思议,也荒芜到不可思议房间里,更像是在永无止境地熬着自己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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