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神婚（三十五）
其后发展,云池在事后回想起来，完全是一团乱。
萨迦抱着他掉到了海底,激荡海啸仍然在大陆周边流连肆虐，冰川倾塌，地震、飓风和火山造成次生灾害始终不肯停歇，陀涅拉鹅河都被陡然激增亡魂挤爆了，冥神圣殿遍地狼藉，即便是神明,也不由得叫苦连天。
就在这时，母神和初代金身海神姗姗来迟，从虚空中下降到凡尘世界。初代海神喝止了恣睢残暴，尽情释放天性冰海,将它收拢回风平浪静状态,母神则令在鹅河中挣扎亡灵重返地上，无论是人类、动物、植物,抑或精灵、邪灵、魔怪,一切回转到这次大灾发生之前。陆地聚合,火山沉寂，破碎岛屿再度完好如初……
“希望这就是最后一次了，”伊尔玛告诫道,“不要让我反思自己,当初赋予你们喜怒哀乐欲望，究竟算不算一个好决策！”
神明皆恭顺地垂下头颅,冬神提着罗希首级,将身体掩藏在后方,喉咙微微滚动,没有开口。
云池被迫趴在萨迦肚皮上——不得不说,他抱得实在是太紧了——费力地抬头，看着天空中创世少女。
“至于你们……”伊尔玛转向那个海面上飘荡小白点，将隐秘声音传到云池耳畔，“往后神系要如何发展，全看你们选择了。”
咦，云池一愣，看我们选择，怎么看，难道让小海獭们全部下岗再就业吗？
依旧没有详细解答，发完这个警告，伊尔玛就带着初代海神，继续回虚空安逸地养老去了。
不过，等脱出牢狱西风将他们送回自己小岛之后，云池也没有忘记除了罗希之外另一个帮凶，梦神伯希亚。
他代替萨迦，对哭丧着脸，夹着尾巴来负荆请罪梦神下达了惩罚指令——既然这场风波全然由你和罗希两个神引起，你又那么喜欢跑到别人梦里去乱搞，那你就负责安抚治愈亿万受牵连生灵心理创伤吧，这三个月只许让大家做美梦，怎么样？
伯希亚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笑脸，尽管这个差事将会令他在岗位上累瘫、累垮，但他命终究是保住了。这点上看，委实比倒霉蛋罗希强了太多。
“来，张嘴，啊——”云池坐在白海獭软软肚皮上，拿勺子舀了碗里药，递到他嘴边。
风水轮流转！当时是萨迦照顾重伤他，此刻便轮到云池来照顾重伤大海獭。萨迦毛毛上缠满了绷带，按理来说，应该把伤处附近毛发剃干净，伤口才能恢复得更好更快，可这是神身体，从哪找那么高强度剃毛工具？所以只好作罢，单用布条裹上草药，好在云池那会用绷带都还没丢。
萨迦紧闭嘴巴，不想吃药。
云池无奈地说：“我那时候吃药都是乖乖吃，你怎么不听话？”
“唔唔。”萨迦颇有骨气地一偏头，腮帮子上胡须动来动去，就是不张嘴。
云池实在没办法了，一开始，他只用坐在床边喂，后来，萨迦哼哼唧唧不满意，要云池坐到他肚皮上喂，再后来，不光要坐到肚皮上，还得哄。直到昨天，云池在要求越来越多海獭脸上抓狂地咬了一口，萨迦当时就傻住了，立刻呆呆地张开嘴巴，任凭云池一勺一勺地往里灌。
接着到今天，他马上有了新要求。
气死我了，好可恶海獭，居然敢仗着自己很可爱就为所欲为……
仿佛知道云池在想什么，萨迦转过脸，对他眯起眼睛，翘起嘴角，胡须抖动着，露出一个甜甜憨笑。
云池一边磨牙，一边朝厨房喊：“再熬一碗！”
厨房门口，顿时冒出好几个圆圆海獭脑袋，仿佛是萨迦翻版，只是比他小了好几圈。
得到指令，小海獭们立刻忙碌起来，捣药捣药，烧水烧水，最大那只负责直起身体，抱着汤勺，在锅边搅拌。
“好了，反正你也不肯吃，我得去厨房看着火候。”云池假意放下碗，要从萨迦身上下去。
“唔唔！”大海獭立刻急了，他搂住云池腰，小声说：“别走、别走，好不好？”
云池无慈悲地看着他：“那你喝药。”
眼见萨迦又打算当一个坚贞不屈幼稚鬼，云池叹了口气，说：“喝一次药，换一个亲亲，干不干？”
很快啊，萨迦立刻抱着药碗，咕嘟嘟地全喝光了。
云池无奈地俯身下去，在他毛毛脸上亲了一下：“好了吧，现在满意了？”
萨迦心满意足地抱住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可能真是吓出后遗症了，在岛上养伤这几天，萨迦从未让云池离开过自己视线，并且不停地以“伤口疼”为由，软磨硬泡地把云池固在身边，为了不让人乱跑，他还放出一批小海獭，专门帮助干家务，用云池话，“开始雇佣童工”。
云池躺在萨迦身上，萨迦躺在床上，一人一獭像叠罗汉一样睡了半天，云池忽然问：“对了，你还没跟我讲，时神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萨迦和云池重新回到了岛屿，关于“神新娘”莫名闹剧，自此也告一段落。只是云池没想到，母神预言那么大事，萨迦说要忘记，居然就真忘了。
“因为语言是有魔力！”萨迦被云池揪住耳朵，实在很委屈，“一句话就是一个必须要做到承诺，我既然说出口，那就一定会兑现，不是开玩笑啊。”
至于时神回答，则是云池也没想到玄奥。
“时间是一个复杂概念，即便是创造世界母神，也不好过多地干涉它，”尤卡摩宁对萨迦解释，“所以，祂选择了一个最简单方法，来兑现自己承诺——出生于不同世界，来到卡勒瓦人类，他时间会在这里相对静止，然而这种相对静止，几乎就和永生一样漫长了。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亘古不变灵魂才得以承受永恒重量，如同一个神明那样。”
“换句话说，你是某种意义上人身神魂。”萨迦说，“除了你，卡勒瓦原生人类，是无法做到这一点。”
“所以……新生神明拼了老命，也没办法选择出所谓‘神新娘’吧？”云池问。
萨迦点点头：“尽管我遗忘了母神预言，可是它终归还是流传下来了，并且异变到了离谱程度。”
想到这里，云池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说……”
他把冬神诛杀罗希事情详细地跟萨迦说了，云池忧愁地道：“万一那些流言真是她传，她最后也当上了主神，到时候该怎么整？”
“你想追究她责任，换一个新冬神吗？”萨迦梳理他鬓发，轻声问。
云池想了想，坦诚地说：“假如她真是始作俑者，那我肯定咽不下这个哑巴亏，但这些都只是推测，还得花些功夫，找到切实证据才好。更重要是，之前已经闹过那么一大场，现在又要把唯一季节之神换掉，实在是太……太惹眼了，不像是要隐居样子。”
萨迦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你知道？”云池好奇地去按他湿乎乎黑鼻子，“你知道什么了？”
“实际上，其余三季女神迟迟不诞生于世，应该和冬神有着脱不了干系，趁祂离主神位置还远，就找点事情给祂做吧。”
萨迦发出低沉呼声，三只小海獭从床底下伸出脑袋，睡眼惺忪地望着大海獭。
“哎呀，你们怎么睡到这下面去了？”云池急忙探长手臂，把它们挨个抱到床上。
萨迦呼噜噜地吩咐着什么，小海獭不住地频频颔首，说完话了，它们三个舔舔云池手，就你追我赶地从床上跳下去，一路拱出门了。
“你和它们说什么啦？”云池好奇道。
“三代春夏秋神埋骨地点。”萨迦慢吞吞地说，“接手神权第一步，需要先找回祂们信物。第三代海神……因为我当时太生气，就把祂整个吞下肚子，所以直到现在，冰海都无法衍生出新海神。”
云池问：“你想让它们当神吗？”
“对掌权者来说，最不可忍受，就是自身权力被分摊移除。”萨迦揉了揉脸，“冬神独大太久，野心也培养酝酿了太久，就让祂吃个教训吧。过些天，我再带上几个，去找找其他三代神尸体……神谱凋敝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再次繁荣起来了。”
云池笑了起来，说：“那你呢。”
“我？”萨迦一愣，“我怎么了？”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云池瞅着他，“不会就在岛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吧？”
萨迦笑了，他抱着云池，轻轻地咬了咬他脸颊，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样也很好，只要有你在，做什么都很好。”
窗外天空明净如洗、万里无云，屋里，小海獭们叮叮咣咣一阵捣鼓，重新熬了一碗新药，用小推车送到床边。
“嘤！”
喝药！
云池：“……”
萨迦：“……”
两个早把这茬忘光无良家长面面相觑，顶着小海獭急剧变化，从不解，到怀疑，再到控诉眼神，云池无言地端起药碗，递到萨迦面前。
“那什么……”他咳嗽了两声，“吃、吃药了。”
萨迦默默地眨眨眼睛，望着自己新娘，安静半晌，毅然决然，颇有骨气地一偏头。
“唔唔。”萨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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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迦抱着他掉到了海底,激荡海啸仍然在大陆周边流连肆虐，冰川倾塌，地震、飓风和火山造成次生灾害始终不肯停歇，陀涅拉鹅河都被陡然激增亡魂挤爆了，冥神圣殿遍地狼藉，即便是神明,也不由得叫苦连天。
就在这时，母神和初代金身海神姗姗来迟，从虚空中下降到凡尘世界。初代海神喝止了恣睢残暴，尽情释放天性冰海,将它收拢回风平浪静状态,母神则令在鹅河中挣扎亡灵重返地上，无论是人类、动物、植物,抑或精灵、邪灵、魔怪,一切回转到这次大灾发生之前。陆地聚合,火山沉寂，破碎岛屿再度完好如初……
“希望这就是最后一次了，”伊尔玛告诫道,“不要让我反思自己,当初赋予你们喜怒哀乐欲望，究竟算不算一个好决策！”
神明皆恭顺地垂下头颅,冬神提着罗希首级,将身体掩藏在后方,喉咙微微滚动,没有开口。
云池被迫趴在萨迦肚皮上——不得不说,他抱得实在是太紧了——费力地抬头，看着天空中创世少女。
“至于你们……”伊尔玛转向那个海面上飘荡小白点，将隐秘声音传到云池耳畔，“往后神系要如何发展，全看你们选择了。”
咦，云池一愣，看我们选择，怎么看，难道让小海獭们全部下岗再就业吗？
依旧没有详细解答，发完这个警告，伊尔玛就带着初代海神，继续回虚空安逸地养老去了。
不过，等脱出牢狱西风将他们送回自己小岛之后，云池也没有忘记除了罗希之外另一个帮凶，梦神伯希亚。
他代替萨迦，对哭丧着脸，夹着尾巴来负荆请罪梦神下达了惩罚指令——既然这场风波全然由你和罗希两个神引起，你又那么喜欢跑到别人梦里去乱搞，那你就负责安抚治愈亿万受牵连生灵心理创伤吧，这三个月只许让大家做美梦，怎么样？
伯希亚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笑脸，尽管这个差事将会令他在岗位上累瘫、累垮，但他命终究是保住了。这点上看，委实比倒霉蛋罗希强了太多。
“来，张嘴，啊——”云池坐在白海獭软软肚皮上，拿勺子舀了碗里药，递到他嘴边。
风水轮流转！当时是萨迦照顾重伤他，此刻便轮到云池来照顾重伤大海獭。萨迦毛毛上缠满了绷带，按理来说，应该把伤处附近毛发剃干净，伤口才能恢复得更好更快，可这是神身体，从哪找那么高强度剃毛工具？所以只好作罢，单用布条裹上草药，好在云池那会用绷带都还没丢。
萨迦紧闭嘴巴，不想吃药。
云池无奈地说：“我那时候吃药都是乖乖吃，你怎么不听话？”
“唔唔。”萨迦颇有骨气地一偏头，腮帮子上胡须动来动去，就是不张嘴。
云池实在没办法了，一开始，他只用坐在床边喂，后来，萨迦哼哼唧唧不满意，要云池坐到他肚皮上喂，再后来，不光要坐到肚皮上，还得哄。直到昨天，云池在要求越来越多海獭脸上抓狂地咬了一口，萨迦当时就傻住了，立刻呆呆地张开嘴巴，任凭云池一勺一勺地往里灌。
接着到今天，他马上有了新要求。
气死我了，好可恶海獭，居然敢仗着自己很可爱就为所欲为……
仿佛知道云池在想什么，萨迦转过脸，对他眯起眼睛，翘起嘴角，胡须抖动着，露出一个甜甜憨笑。
云池一边磨牙，一边朝厨房喊：“再熬一碗！”
厨房门口，顿时冒出好几个圆圆海獭脑袋，仿佛是萨迦翻版，只是比他小了好几圈。
得到指令，小海獭们立刻忙碌起来，捣药捣药，烧水烧水，最大那只负责直起身体，抱着汤勺，在锅边搅拌。
“好了，反正你也不肯吃，我得去厨房看着火候。”云池假意放下碗，要从萨迦身上下去。
“唔唔！”大海獭立刻急了，他搂住云池腰，小声说：“别走、别走，好不好？”
云池无慈悲地看着他：“那你喝药。”
眼见萨迦又打算当一个坚贞不屈幼稚鬼，云池叹了口气，说：“喝一次药，换一个亲亲，干不干？”
很快啊，萨迦立刻抱着药碗，咕嘟嘟地全喝光了。
云池无奈地俯身下去，在他毛毛脸上亲了一下：“好了吧，现在满意了？”
萨迦心满意足地抱住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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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池躺在萨迦身上，萨迦躺在床上，一人一獭像叠罗汉一样睡了半天，云池忽然问：“对了，你还没跟我讲，时神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萨迦和云池重新回到了岛屿，关于“神新娘”莫名闹剧，自此也告一段落。只是云池没想到，母神预言那么大事，萨迦说要忘记，居然就真忘了。
“因为语言是有魔力！”萨迦被云池揪住耳朵，实在很委屈，“一句话就是一个必须要做到承诺，我既然说出口，那就一定会兑现，不是开玩笑啊。”
至于时神回答，则是云池也没想到玄奥。
“时间是一个复杂概念，即便是创造世界母神，也不好过多地干涉它，”尤卡摩宁对萨迦解释，“所以，祂选择了一个最简单方法，来兑现自己承诺——出生于不同世界，来到卡勒瓦人类，他时间会在这里相对静止，然而这种相对静止，几乎就和永生一样漫长了。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亘古不变灵魂才得以承受永恒重量，如同一个神明那样。”
“换句话说，你是某种意义上人身神魂。”萨迦说，“除了你，卡勒瓦原生人类，是无法做到这一点。”
“所以……新生神明拼了老命，也没办法选择出所谓‘神新娘’吧？”云池问。
萨迦点点头：“尽管我遗忘了母神预言，可是它终归还是流传下来了，并且异变到了离谱程度。”
想到这里，云池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说……”
他把冬神诛杀罗希事情详细地跟萨迦说了，云池忧愁地道：“万一那些流言真是她传，她最后也当上了主神，到时候该怎么整？”
“你想追究她责任，换一个新冬神吗？”萨迦梳理他鬓发，轻声问。
云池想了想，坦诚地说：“假如她真是始作俑者，那我肯定咽不下这个哑巴亏，但这些都只是推测，还得花些功夫，找到切实证据才好。更重要是，之前已经闹过那么一大场，现在又要把唯一季节之神换掉，实在是太……太惹眼了，不像是要隐居样子。”
萨迦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你知道？”云池好奇地去按他湿乎乎黑鼻子，“你知道什么了？”
“实际上，其余三季女神迟迟不诞生于世，应该和冬神有着脱不了干系，趁祂离主神位置还远，就找点事情给祂做吧。”
萨迦发出低沉呼声，三只小海獭从床底下伸出脑袋，睡眼惺忪地望着大海獭。
“哎呀，你们怎么睡到这下面去了？”云池急忙探长手臂，把它们挨个抱到床上。
萨迦呼噜噜地吩咐着什么，小海獭不住地频频颔首，说完话了，它们三个舔舔云池手，就你追我赶地从床上跳下去，一路拱出门了。
“你和它们说什么啦？”云池好奇道。
“三代春夏秋神埋骨地点。”萨迦慢吞吞地说，“接手神权第一步，需要先找回祂们信物。第三代海神……因为我当时太生气，就把祂整个吞下肚子，所以直到现在，冰海都无法衍生出新海神。”
云池问：“你想让它们当神吗？”
“对掌权者来说，最不可忍受，就是自身权力被分摊移除。”萨迦揉了揉脸，“冬神独大太久，野心也培养酝酿了太久，就让祂吃个教训吧。过些天，我再带上几个，去找找其他三代神尸体……神谱凋敝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再次繁荣起来了。”
云池笑了起来，说：“那你呢。”
“我？”萨迦一愣，“我怎么了？”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云池瞅着他，“不会就在岛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吧？”
萨迦笑了，他抱着云池，轻轻地咬了咬他脸颊，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样也很好，只要有你在，做什么都很好。”
窗外天空明净如洗、万里无云，屋里，小海獭们叮叮咣咣一阵捣鼓，重新熬了一碗新药，用小推车送到床边。
“嘤！”
喝药！
云池：“……”
萨迦：“……”
两个早把这茬忘光无良家长面面相觑，顶着小海獭急剧变化，从不解，到怀疑，再到控诉眼神，云池无言地端起药碗，递到萨迦面前。
“那什么……”他咳嗽了两声，“吃、吃药了。”
萨迦默默地眨眨眼睛，望着自己新娘，安静半晌，毅然决然，颇有骨气地一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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