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神婚(十)_他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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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神婚(十)

  有了示范,云池也学着海獭样子,将身体缩成一团,藏进厚厚雪里,像毛毛虫一般伸缩过去。

  萨迦忽然惊觉,这不就是带幼崽捕猎流程吗?只不过,捕猎对象未免有些不太对劲就是了……

  嗯,但幼崽还是学得很好,靠近动作很规范!

  云池挪到了附近,发现冬松鸡蛋下得又多又密,几乎将松树根部土壤覆盖了一圈。他没有选择之前萨迦摸过地方,而是换了个方向,将一枚鸡蛋摸到了手心。

  好,很顺利。

  鸡蛋落进自己衣袋,云池再默不作声地探手,摸了第二个。虽然他不明白,萨迦身为神明,为何还要用如此迂回方法掏蛋,可是云池知道,面对未知事物,最好先遵循前人处理方式,尚未弄清情况时候,不要轻举妄动、自作聪明。

  况且,这片鸡蛋数量不少了,附近为何没有其它掠食者来分一杯羹,莫非它们都闻不到树底下埋食物吗,不太可能吧?

  思量间,云池已经无声无息地拿到了第三个,他正欲挪个位置,前方松林扑簌簌地动了。

  他手凝固在半中央,萨迦也在他身后探出脑袋。

  松针相互撞击,针叶上雪亦纷纷而下。踩地咯吱声,羽毛摩擦声,哨响般呼吸声——听动静,似乎来了个体积不小东西。

  云池慢慢拨开头顶松软落雪,却只看到了两根强健鸡……鸡腿,钢筋一样立在跟前,鸡皮纹路,宛如铁塑般冷冷发光。

  云池:“?”

  霎时间,冬松鸡怒毛冲冠,暴跳如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崩溃尖叫:“咯咯——!”

  云池:“妈呀!”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冬松鸡尖锐鸟嘴就要凿在云池头上了,萨迦猛地暴起,獠牙寒光烁烁,往日羞涩与温柔都荡然无存。他还没扑到松鸡跟前,那巨大杀意和属于神明威赫,便吓得冬松鸡眼皮一翻,昏死过去,倒地时轰然巨声,震得四野雪雾弥漫,

  云池惊魂未定,坐起来一看,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动物敢来掏蛋了。冬松鸡名字叫鸡,可这鸡喙有如弯钩,铁爪蜷曲,身体则大得跟羊一样。这哪是鸡,这分明就是一头恐龙啊!

  远方松林还在传来源源不断动静,难道这鸡还是群居?

  云池从地上一跃而起,蹦到萨迦背上:“快快快,快跑!”

  萨迦正想按死这只准备叨幼崽脑门鸡,但云池这么一焦急催促,他不由迟疑了须臾,想了想,还是带着自己崽子走了。

  哪怕现在他还是野兽形态,可昔日海神跑来欺负一群鸡,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很妥当……

  一个偷蛋贼背着另一个,一扭一扭地跑路了,只闻背后悲愤凄怆鸡嚷嚷声,在林间连绵不绝、余音袅袅。云池总算明白萨迦为什么要偷偷掏蛋了,那些鸡叫嗓门比五百只鸭子加起来都大,真可以把人吵死。

  “唉。”云池看着手里八枚鸡蛋,叹了口气。

  “唉。”萨迦看云池望着手里鸡蛋,也叹了口气。

  云池把鸡蛋倒进衣袋里,犯了难:“岛上除了海胆,还有什么好吃呢?”

  萨迦想了想,肯定地说:“贝壳,海底还有贝壳,只是需要下潜得久一点。”

  云池眼睛一亮,毅然拍板:“那就贝壳了!不管是扇贝还是牡蛎蛤蜊,靠海吃海吧,有什么算什么!”

  他们返回怪屋,云池存好鸡蛋,翻出先前兜罐子几张金渔网,又跟着萨迦跑到了海边。

  带着云池,白海獭游到一个稍稍有些远海域,找了一片浮冰簇拥礁石,把少年安置在上面。

  “你就待在这里哦,不能到处乱跑。”萨迦担心地叮嘱,“有事就大声喊我名字,我会听见。”

  云池递给他一张渔网:“嗯,知道了。”

  嘱咐完,萨迦复又不放心地在周围逡巡了几圈,潜到海下,发现不远处有头身具海怪血统大鱼正往这边张望,瞧着很有几分蠢蠢欲动模样,遂抓过来痛打了一顿,鱼眼泪都给打出来了,才放走。

  震慑完周边,做好了万全准备,萨迦便抓着渔网,一路游到了十几米海床处。看到他到来,鱼群哗然退避,躲到岩石空隙、海草荫蔽中,虾蟹吓得藏进沙子,大大小小海兽一哄而散,海里霎时寂静如死,仿佛误入了生机断绝墓地。

  萨迦不管这些,他拽着飘动渔网,专门挑大个贝类挖。个头小让它们继续长着,不要;形状扁厚度瘪,不要;产卵期口感不是很好,也不要……

  挑挑拣拣,叮铃当啷地收获了一大堆,萨迦很快便急急忙忙地浮了上去,虽然幼崽一直不曾呼唤自己名字,可他心里仍然难免忧心。

  云池等了一阵子,听得水下声响不断,过了片刻,萨迦脑袋破开浮冰和海面,扛着半网贝类,高兴地朝云池招呼。

  “好多!”云池帮着把渔网吃力地拽到礁石上,掏出一块,仔细地看了看,“牡蛎……这不就是牡蛎吗?”

  粗糙三角形外壳,波浪形状同心鳞,黄白与深绿交加纹路……这不就是有生蚝别名牡蛎吗?虽然比起地球上牡蛎,这里牡蛎要更大,壳也更厚,边缘还长了许多锋利骨刺,看着像极了某种刑具。

  “反正都是食物,随你怎么叫。”萨迦揉了揉脑门,“这个也能吃,就是吃起来和海水味道一样。”

  “等着,我给你料理它!”云池兴奋地撸起袖子,往萨迦背上一跳,两个人吹着风回程了。

  “你一般是怎么吃呀,就撬开吃吗?”回到家,云池让萨迦小心控着水,防止滴到光洁木地板上,总算把那一大袋生蚝拽到了厨房里。

  萨迦老老实实地回答:“掰碎了吃。很久之前,我经常看到一些临海人类以它为珍贵佐食,并以汁水丰富个体为上佳。只是食用它们时候,通常会加很多酸果汁来调和,因为他们受不了海水咸味。”

  酸果汁,那不就和滴柠檬汁一样?看来这种酸碱平衡吃法还真是古今通用……

  云池做了个鬼脸,表示对该种吃法不适。

  “其实根本用不着滴酸果汁,”他说,“处理生蚝才不是这种方法。”

  他取出几根削去树皮,呈现出米白色圆润松枝,在汤锅里倒上一半雪水,再把松枝架成一个网格,使其不挨着水面,又放置一个空陶罐,挑来一个大牡蛎,将它交给萨迦打开。

  萨迦接过去,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两瓣仿佛铸在一起,紧紧闭合壳掀开了。骨刺碎了一地,壳交接处,也摩擦出清脆破碎声,云池急忙探手交替,他举着打开生蚝,看到里面蚝肉白润饱满、莹莹生光,雪色贝壳中,漾着一汪沉浮碎渣清澈汁水。

  生蚝最为人称道一点,除了身为贝类细嫩肉质之外,便是它鲜美汁水。许多人吃生蚝,也许是受了文学作品,或者影视剧影响,总是舍不得生蚝在刚刚撬开时蕴着一圆清汤,认为这便是生蚝精华所在。云池曾见过许多人去乘兴赶海,往往要在兜里装两枚新鲜柠檬,就是为了对生蚝即捞即吃,随时能挤出些柠檬汁,以此来调和那“清汤”咸味。

  尽管云池家里颇有些资产,但他也一直认为,这种吃法就是正宗,奈何尝过几次咸水,他就对鲜生蚝有些敬谢不敏了,反倒更偏好蒜蓉烧烤做法。直到有一次,他跟着探险队途径沿海,遇到一位老渔民,为他们料理了一次刚抓上来生蚝,云池这才学会正确处理技巧。

  挪来空陶罐,云池用勺子压着蚝肉,立刻毫不怜惜地倒空了壳中液体,滤得干干净净、一滴不留。他用力抖过几遍,确保什么都倒不出来之后,他速即放平牡蛎壳,移开勺子。

  “你看。”云池对萨迦招呼。

  犹如变魔术一般,数秒之内,蚝肉逐渐回弹,崭新清透汁水,慢慢从干涸壳下重聚起来,丰沛地浸润着内里。

  大海獭捧着自己毛乎乎脸颊,惊讶地盯着这一幕,直到云池重新拿过勺子,将第二次溢出汤汁舀起,送到他嘴边,“尝尝?”

  和昨天喂饭流程一模一样,海獭脸热热,他张开嘴,尝到勺子里汁水清甜无比、沁人心脾,想来滴落进海里,浪花也会为之倾醉。

  “……好好喝。”他轻声说。

  “味道很好吧?”云池满足地笑,“所以根本就不用挤什么酸果,那调都是海水。”

  他拿起剔骨刀,把嫩滑蚝肉完整地旋下来,裙边也没有放过,再递给萨迦:“多嚼几下,不要快快地吞,那就太暴殄天物了,细细地嚼,滋味才是最好!”

  萨迦含在嘴里,依照他吩咐,郑重地嚼了很多下。他望着云池,到底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原因,还是嘴里肉当真美味至此,才能嚼出越来越清鲜甜意?

  云池不晓得神明心理活动,他轻快地哼着萨迦没听过歌,指挥海獭帮忙挨个撬开牡蛎壳,用刚才方法处理了一批,再盘到汤锅架子上,合好锅盖。待到雪水沸腾出咕嘟咕嘟响声,云池数了五分钟,一揭开盖子,大团蒸汽扑面喷涌而来,蚝肉几乎是亮晶晶团在壳中,他迫不及待地伸手下去,捏了一下,马上烫得缩手捏耳垂。

  “好烫好烫!”他呼呼地喘气,萨迦不怕烫,但是海獭手掌没有指头那么灵活,也不能为云池下锅去拿,就控制流动空气,迅速吹凉了汤锅。

  等食物降到皮肤可以承受温度,云池急忙抓出来,你一个我一个地分完生蚝,继续清蒸下一批。他和萨迦捧着牡蛎壳,看到蒸熟蚝肉差不多有成年人小半个拳头那么大,一口咬在嘴里,舌根都溢满了鲜甜汤汁,质地更是细滑柔嫩,好吃得令人喜形于色,还未察觉时候,脸上便露出了快活笑容。

  其实太出色美食,总会叫人生出喝醉错觉,云池靠在萨迦暖乎乎皮毛上,觉得自己捧着贝壳,就像捧着一个天然酒杯。他晕乎乎地想,小时候不懂事,看书上文章写到卖牡蛎叔叔于勒,不知世事百态、人心炎凉,只顾着馋那些顾客吃牡蛎情态:稍微一吸,就把肉连着汁水吸进嘴里——真是方便!

  可现在,即使自己想采用那种吃法,这么大蚝肉,客观条件也不允许啦。

  云池嘿然傻笑,与萨迦围着汤锅,心满意足、珍而重之地吃掉了这次打捞上来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牡蛎,萨迦打量了一下,决定先用网吊在海里养着,等肚子腾出来了,再当零食。

  “这一天天,好堕落啊——”云池懒得收拾厨房残局了,反正萨迦会整理妥当,他只是吃得肚子圆圆,不想动弹,便倒在萨迦肚皮上,把脸颊埋在浓厚毛毛里。

  萨迦舔舔手掌,正在打理自己毛发,闻言不由愣了一下:“堕落?哪里堕落?”

  “吃了睡,睡了吃,这还不叫堕落吗?”云池没有抬头,而是继续瘫在萨迦肚皮里,瓮声瓮气地拖长了声音。

  海神啼笑皆非,不知道怎么评价他言论。没有信徒供奉,没有神殿容身,也没有领土与权能,为自身面容增光添彩——这种生活对任何一个神明来说,都算是贫苦至极、丢脸至极,哪里称得上“堕落”?

  与其说是堕落,不如说你是太好养活了,幼崽。

  大海獭叹息一声,把自己梳洗得光洁一新,再轻轻地搓揉云池身体,让少年无法抵抗地打着小呼噜,陷在柔软毛皮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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