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神婚（六）
云池默默无言,跟着萨迦趟过断壁残垣。
假如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曾经却只是萨迦神庙最顶端，那它原来整体规模得多么宏大啊……
台阶破损,大海獭在前面，用细微神力吹出一条勉强可以踩踏通道，他和云池拾级而上,一同踏向那黑暗无光前门。
云池没有说话,他细细地张望着神庙构造，只恨手里没有个打光手电筒，可以让他好好地瞧一瞧这神代文明奇迹。
在他身边，彩绘描金雕像多半已经坍塌得底座都不剩，只有雪中露出一隙残骸，能够让人看到昔日妙丽；凹凸不平浮雕壁画上，也被雪花填平了沟壑与破损地方,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无暇苍白。
在这里，雪代替风，成为了衡量时间轮转更漏沙砾,它们无孔不入地侵入，用沉默方式，涂抹了过往一切绚烂光辉。
萨迦慢慢地走进正门,随着他动作,雪花悄无声息地散开、盘旋,露出地上斑驳脱落金彩，云池看着看着,心头忽然重重一跳。
虽然描绘手法不甚相同,可这种陈旧金色,是不是像极了他在地下洞穴里看到岩画？
黑暗中，萨迦雪白毛发发出微微光，云池身上衣袍也缓缓生晕，照亮了脚下一小块地面。
“在这里。”萨迦开口，打断了他思绪，“跟我来。”
云池犹豫半晌，还是决定拔腿跟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这些痕迹还在原地，他就不用怕没东西可研究。
他光着脚，在冰凉地板上拍打出啪嗒啪嗒响声。似乎察觉到主人回来了，陈腐哀寂空气中，逐渐升起了一种曼妙古老芬芳，若有若无缠绕在鼻尖上。只有当你不经意时候，才能察觉到它存在，待你特地去寻找它时候，它又无迹可寻了。
“那是神香，从信徒信仰中诞生。”仿佛猜到云池在想什么，萨迦轻轻地回答他，“当年，这里神香，可以一直点燃到太阳上，叫天空之神乌戈也闻见，并且快活地大笑起来……”
他渐渐地不说话了，云池走在他身边，踌躇片刻，还是决定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萨迦厚实脊背。
能够跨越大地和苍穹距离，一直叫太阳也知晓香气，一定很壮观吧？
“你……你不要伤心。”云池说，“如今，我也闻到了神香味道，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股香气仍然存在，你信徒当时一定非常爱你。”
萨迦笑了笑，他若有所思，喃喃地嗅探道：“是啊，过去这么多年了，神香怎么会依然残存于此地？”
他们穿过长长，幽寂长廊，云池依稀可以看到，长廊两边都伫立着林立侍神像，彼此形态不同、动作迥异。有似乎托着水瓶，有好像提着长琴，还有牵着什么高大动物……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面部和衣饰，皆是模糊不清。
在走廊尽头，云池望见了一尊高大男性神像，它披着宽大衣袍，头戴四射冠冕，衣摆线条如水一般摇曳而下。神明左手持着生珠贝壳，右手指向下方，它脚下，则是滔滔不绝大浪。
这尊雕像做工之高超，哪怕具体细节早已不可考据，但那种一望无际威严与包容神性，仍旧可以透过姿态气度，自周身展露无遗。
——可惜，它脸孔却被外力毁坏得彻彻底底，让人瞧不见一丁点眉目。
“这就是我。”白海獭仰起毛脸，望着那高高在上，面目尽毁神像，“以前我。”
哪怕云池早有准备，还是觉得心惊不已，他端详着无处不在，和海水有关装饰元素，压低声音，小心地猜测：“你以前……是海神吗？”
微弱光亮下，他看到萨迦眼睛古井无波，犹如从创世之初缄默至今死星。
白海獭垂下头，转向右侧走道。
“在天和地还没有分开时候，世间只有一团混乱无序海洋。”萨迦平静地说，“母神伊尔玛就在这片混沌中自由自在地飞翔，她是永不落地飞鸟，是太空女儿。”
他走到一扇朽坏大门前，运用神力，将脆弱门板轻缓地挪开。
“直到有一日，她感到了无与伦比孤独，于是，她自愿下降到渺渺茫茫水间，海洋和狂风唤醒了她体内生命，她因此在大海上独自飘荡，并在那里孕育了三十个世纪，最终产下了九只金蛋。”
云池重复道：“金蛋？”
“金蛋。”萨迦严肃地点点头，“伊尔玛敲开一只，成了太阳；再敲开一只，成了月亮；第三只破碎，化作漫天星辰；第四只破碎，却是空，没有蛋清，也没有蛋黄，只有蛋壳，形成了卡勒瓦大陆；剩下五只金蛋，分别化作海底与世间万物。”
“伊尔玛失望异常，直到最后一只，那也是最膨胀、最坚硬一只，她怀着希望，小心翼翼地敲开它——初代海神、繁衍者、金身主神卢诺塔尔就坐在里面。自那以后，卢诺塔尔创立了第一代神系，自此以后每一代，海神都是众神中主神。”
“我是第二代海神、庇护家庭之神，也是第二代主神。”萨迦说，“所以，第二代诸神尽皆远去，只剩下我，还苟延残喘地留在这里……等待着我最终消亡那一天。”
他静默半晌，打开了最后一道大门：“神庙宝库到了，这就是我们目地。”
“等等！”冲动之下，云池抓住了萨迦毛皮，“你说是真吗？神会死去，你也会……你也会死？”
萨迦转过脑袋，看到云池固执地瞪着眼睛，牢牢地盯着他。
“人类寿命，其实很短暂。”萨迦笑了笑，温柔地说，“你别怕，就算我找不出让你回家方法，我也会陪着你。哪怕你灵魂也去往陀涅拉，去到深不见底黑暗里，我都一直在你身边。”
云池紧紧攥着温暖绒毛，不愿松手，他咽了咽喉咙，声音微微发颤：“你还有多久……我意思是，你还有多久……”
遥远记忆翻腾上来，一去不回父母，抚养他长大管家，离开朋友与相识之人……人这一生到底要送别多少爱，命运才肯罢休？
他们在空荡荡神庙中相互对视，空气中，唯余朦胧微妙神香暗暗涌动。萨迦没有再开口，云池看着他，忽然有些泄气。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萨迦是一位正在衰亡神明，在他心里，自身结局黯淡无光，和云池分别注定要来到，他见得太多，听得太多，失去得太多，他所经历过时间，亦是云池难以想象天文数字。云池就算把一辈子都押在这里，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他无法挽留萨迦步入消亡步伐，也不能长长久久地与他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一甩脑袋，甩开那些伤春悲秋念头，眼睛亮若明星，全是不服输光。
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人是活在当下生物，快乐一天就是赚了一天，以后别离以后再说，以后苦闷以后再谈。
“不管怎么说，我才23岁，我现在身体才17岁。”他嘟哝。
萨迦困惑地点点头：“嗯嗯？”
“让我找到调味品、香料、蜂蜜，以及其它乱七八糟东西，”云池自信地叉起腰，“我有足够时间，我要把你宠坏。”
萨迦惊讶地向后仰头：“唔唔！”
少年气势汹汹地捋起袖子，率先斗志昂扬地走进宝库，正打算大肆搜刮一番，以此来佐证自己豪言壮语，不料刚踏进去，脚下就踩到了一个滑溜溜东西，差点原地滑个大劈叉。
“妈啊！”云池大叫，“灯灯灯，萨迦快开灯！”
大海獭张着嘴巴，还没从吃惊中回过神来。听到云池叫唤，他下意识直起身体，轻搓肉垫，一缕细小火花顿时迸发出来，犹如一片盈盈羽毛，飘浮到了墙上。
火焰燃烧空气声音轰然升起，金红交织火光顺着墙壁纹路飞快游走，穹顶上星光也接连亮起。云池扶着险些扭伤腰，呆呆地望着，他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漫长画卷，熊熊炬焰始终向着更深更黑地方笔直烧去，于是这副画也像是没有终点一般，展露着近乎无穷无尽真容。
云池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金银财宝，上辈子倒见过一次，不过是在霍比特人里，他看那条名为史矛革恶龙睡在金币堆成群山当中，不由发出没出息惊叹：“好家伙，也不怕把金币吸进鼻孔里，到时候不得给你呛醒了。”
现在，他望着面前堆积成山财宝，脑子里只转着一个念头。
这银砖金砖，看着可比金币大多了，要是被史矛革吸进去一块，恐怕就不是呛醒那么简单了，那是要打十八个眼泪汪汪大喷嚏啊。
“往里走，”萨迦拘谨地慢慢踱步过来，用鼻子拱他腰，“这里都是无所谓装饰，有用在里面。”
云池完全麻木了，他低头一看，刚刚差点绊倒他罪魁祸首，却是一块圆溜溜海蓝宝石，跟鹿眼睛一样大，在火光下，折射出剔透明净莹光。
“不对，这不对啊，”云池缩手缩脚地往里走了几步，“你怎么这么有钱啊？”
萨迦反问道：“一个懒汉，哪怕一天只存下一束谷物积蓄，过了几千上万年时光，他持有粮食也能堆满一个谷仓了，何况是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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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曾经却只是萨迦神庙最顶端，那它原来整体规模得多么宏大啊……
台阶破损,大海獭在前面，用细微神力吹出一条勉强可以踩踏通道，他和云池拾级而上,一同踏向那黑暗无光前门。
云池没有说话,他细细地张望着神庙构造，只恨手里没有个打光手电筒，可以让他好好地瞧一瞧这神代文明奇迹。
在他身边，彩绘描金雕像多半已经坍塌得底座都不剩，只有雪中露出一隙残骸，能够让人看到昔日妙丽；凹凸不平浮雕壁画上，也被雪花填平了沟壑与破损地方,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无暇苍白。
在这里，雪代替风，成为了衡量时间轮转更漏沙砾,它们无孔不入地侵入，用沉默方式，涂抹了过往一切绚烂光辉。
萨迦慢慢地走进正门,随着他动作,雪花悄无声息地散开、盘旋,露出地上斑驳脱落金彩，云池看着看着,心头忽然重重一跳。
虽然描绘手法不甚相同,可这种陈旧金色,是不是像极了他在地下洞穴里看到岩画？
黑暗中，萨迦雪白毛发发出微微光，云池身上衣袍也缓缓生晕，照亮了脚下一小块地面。
“在这里。”萨迦开口，打断了他思绪，“跟我来。”
云池犹豫半晌，还是决定拔腿跟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这些痕迹还在原地，他就不用怕没东西可研究。
他光着脚，在冰凉地板上拍打出啪嗒啪嗒响声。似乎察觉到主人回来了，陈腐哀寂空气中，逐渐升起了一种曼妙古老芬芳，若有若无缠绕在鼻尖上。只有当你不经意时候，才能察觉到它存在，待你特地去寻找它时候，它又无迹可寻了。
“那是神香，从信徒信仰中诞生。”仿佛猜到云池在想什么，萨迦轻轻地回答他，“当年，这里神香，可以一直点燃到太阳上，叫天空之神乌戈也闻见，并且快活地大笑起来……”
他渐渐地不说话了，云池走在他身边，踌躇片刻，还是决定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萨迦厚实脊背。
能够跨越大地和苍穹距离，一直叫太阳也知晓香气，一定很壮观吧？
“你……你不要伤心。”云池说，“如今，我也闻到了神香味道，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股香气仍然存在，你信徒当时一定非常爱你。”
萨迦笑了笑，他若有所思，喃喃地嗅探道：“是啊，过去这么多年了，神香怎么会依然残存于此地？”
他们穿过长长，幽寂长廊，云池依稀可以看到，长廊两边都伫立着林立侍神像，彼此形态不同、动作迥异。有似乎托着水瓶，有好像提着长琴，还有牵着什么高大动物……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面部和衣饰，皆是模糊不清。
在走廊尽头，云池望见了一尊高大男性神像，它披着宽大衣袍，头戴四射冠冕，衣摆线条如水一般摇曳而下。神明左手持着生珠贝壳，右手指向下方，它脚下，则是滔滔不绝大浪。
这尊雕像做工之高超，哪怕具体细节早已不可考据，但那种一望无际威严与包容神性，仍旧可以透过姿态气度，自周身展露无遗。
——可惜，它脸孔却被外力毁坏得彻彻底底，让人瞧不见一丁点眉目。
“这就是我。”白海獭仰起毛脸，望着那高高在上，面目尽毁神像，“以前我。”
哪怕云池早有准备，还是觉得心惊不已，他端详着无处不在，和海水有关装饰元素，压低声音，小心地猜测：“你以前……是海神吗？”
微弱光亮下，他看到萨迦眼睛古井无波，犹如从创世之初缄默至今死星。
白海獭垂下头，转向右侧走道。
“在天和地还没有分开时候，世间只有一团混乱无序海洋。”萨迦平静地说，“母神伊尔玛就在这片混沌中自由自在地飞翔，她是永不落地飞鸟，是太空女儿。”
他走到一扇朽坏大门前，运用神力，将脆弱门板轻缓地挪开。
“直到有一日，她感到了无与伦比孤独，于是，她自愿下降到渺渺茫茫水间，海洋和狂风唤醒了她体内生命，她因此在大海上独自飘荡，并在那里孕育了三十个世纪，最终产下了九只金蛋。”
云池重复道：“金蛋？”
“金蛋。”萨迦严肃地点点头，“伊尔玛敲开一只，成了太阳；再敲开一只，成了月亮；第三只破碎，化作漫天星辰；第四只破碎，却是空，没有蛋清，也没有蛋黄，只有蛋壳，形成了卡勒瓦大陆；剩下五只金蛋，分别化作海底与世间万物。”
“伊尔玛失望异常，直到最后一只，那也是最膨胀、最坚硬一只，她怀着希望，小心翼翼地敲开它——初代海神、繁衍者、金身主神卢诺塔尔就坐在里面。自那以后，卢诺塔尔创立了第一代神系，自此以后每一代，海神都是众神中主神。”
“我是第二代海神、庇护家庭之神，也是第二代主神。”萨迦说，“所以，第二代诸神尽皆远去，只剩下我，还苟延残喘地留在这里……等待着我最终消亡那一天。”
他静默半晌，打开了最后一道大门：“神庙宝库到了，这就是我们目地。”
“等等！”冲动之下，云池抓住了萨迦毛皮，“你说是真吗？神会死去，你也会……你也会死？”
萨迦转过脑袋，看到云池固执地瞪着眼睛，牢牢地盯着他。
“人类寿命，其实很短暂。”萨迦笑了笑，温柔地说，“你别怕，就算我找不出让你回家方法，我也会陪着你。哪怕你灵魂也去往陀涅拉，去到深不见底黑暗里，我都一直在你身边。”
云池紧紧攥着温暖绒毛，不愿松手，他咽了咽喉咙，声音微微发颤：“你还有多久……我意思是，你还有多久……”
遥远记忆翻腾上来，一去不回父母，抚养他长大管家，离开朋友与相识之人……人这一生到底要送别多少爱，命运才肯罢休？
他们在空荡荡神庙中相互对视，空气中，唯余朦胧微妙神香暗暗涌动。萨迦没有再开口，云池看着他，忽然有些泄气。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萨迦是一位正在衰亡神明，在他心里，自身结局黯淡无光，和云池分别注定要来到，他见得太多，听得太多，失去得太多，他所经历过时间，亦是云池难以想象天文数字。云池就算把一辈子都押在这里，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他无法挽留萨迦步入消亡步伐，也不能长长久久地与他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一甩脑袋，甩开那些伤春悲秋念头，眼睛亮若明星，全是不服输光。
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人是活在当下生物，快乐一天就是赚了一天，以后别离以后再说，以后苦闷以后再谈。
“不管怎么说，我才23岁，我现在身体才17岁。”他嘟哝。
萨迦困惑地点点头：“嗯嗯？”
“让我找到调味品、香料、蜂蜜，以及其它乱七八糟东西，”云池自信地叉起腰，“我有足够时间，我要把你宠坏。”
萨迦惊讶地向后仰头：“唔唔！”
少年气势汹汹地捋起袖子，率先斗志昂扬地走进宝库，正打算大肆搜刮一番，以此来佐证自己豪言壮语，不料刚踏进去，脚下就踩到了一个滑溜溜东西，差点原地滑个大劈叉。
“妈啊！”云池大叫，“灯灯灯，萨迦快开灯！”
大海獭张着嘴巴，还没从吃惊中回过神来。听到云池叫唤，他下意识直起身体，轻搓肉垫，一缕细小火花顿时迸发出来，犹如一片盈盈羽毛，飘浮到了墙上。
火焰燃烧空气声音轰然升起，金红交织火光顺着墙壁纹路飞快游走，穹顶上星光也接连亮起。云池扶着险些扭伤腰，呆呆地望着，他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漫长画卷，熊熊炬焰始终向着更深更黑地方笔直烧去，于是这副画也像是没有终点一般，展露着近乎无穷无尽真容。
云池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金银财宝，上辈子倒见过一次，不过是在霍比特人里，他看那条名为史矛革恶龙睡在金币堆成群山当中，不由发出没出息惊叹：“好家伙，也不怕把金币吸进鼻孔里，到时候不得给你呛醒了。”
现在，他望着面前堆积成山财宝，脑子里只转着一个念头。
这银砖金砖，看着可比金币大多了，要是被史矛革吸进去一块，恐怕就不是呛醒那么简单了，那是要打十八个眼泪汪汪大喷嚏啊。
“往里走，”萨迦拘谨地慢慢踱步过来，用鼻子拱他腰，“这里都是无所谓装饰，有用在里面。”
云池完全麻木了，他低头一看，刚刚差点绊倒他罪魁祸首，却是一块圆溜溜海蓝宝石，跟鹿眼睛一样大，在火光下，折射出剔透明净莹光。
“不对，这不对啊，”云池缩手缩脚地往里走了几步，“你怎么这么有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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