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日居月诸,出自东方_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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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日居月诸,出自东方

  晏缺颤声问田恒道:“这附近有何盗贼强人?”

  田恒此时镇定下来道:“在临淄城方面百里之内绝无强人。即便有强人就算不认识公主见了护送的甲士也应知是宫中的人避之还恐不及谁敢去惹?”

  齐平公站起了身道:“寡人亲带甲士去寻。”他不贪女色自从晏夫人死后并未再娶。膝下除此一女外并无其他子女再加上晏夫人死后他爱惜女儿幼年丧母是以对这宝贝女儿宠爱非常。他从莱邑到临淄为齐简公办丧事女儿却放在莱邑前两天派人去接女儿来谁知竟出了这种事?

  田恒心思一动道:“国君勿忧臣猜公主虽为歹人所掳必然无恙。”

  齐平公忙问道:“怎么说?”

  田恒道:“护送公主的甲士有五十人要一举击杀一般的歹徒无此本事定是事先早就安排好的。歹人既然有如此本事当然不是寻常人物。既非寻常人物定能看得出公主的身份。他们将公主劫走必是以公主人质向国君有所要求。因此就算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想办法将消息传来。若是伤了公主他们岂非白废了这番心机?”

  众人听此言有理一起点头无不佩服田恒心思机敏。

  齐平公虽是心慌意乱也点了点头。

  田逆在下面正自气恼自从田恒答应他准备为他向国君求亲将公主娶来给他做妻子后虽然还未有暇提亲他心中却早当妙公主是自己的夫人。如今听说公主被人所掳心中怒极站起身来大声道:“国君请稍坐小将愿带一千人马将公主救回来。”

  田恒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你到何处去救公主?”

  田逆道:“这个……”一时语塞。

  正乱间一个宫中侍卫抢了进来伏地大声道:“启奏国君宫门外有人求见!”

  田逆正在气头上插口喝道:“现在正忙着呢来了个什么人?凭什么见国君?”

  那侍卫战战兢兢道:“那人不肯说出身份只说小的如不秉报国君知道后必会杀了小人!”

  田恒眼中一亮点头道:“国君这人定是贼党!”

  齐平公忙道:“快着他进来!”

  侍卫答应退出了殿过了一会儿带进一人来。

  那人穿着一件大大的黑袍用一手遮在脸上长袖将大半张脸盖住腰挂长剑傲然站立。

  众齐臣中不少人喝骂:“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带剑上殿?”按各国刑律带剑上殿均与图谋弑君相同。

  齐平公道:“你是何人?见寡人何事?”

  黑衣人不语。

  田恒打量了那人良久忽地大笑道:“高无平你竟敢来见国君胆子当真不小!”

  那人一惊沉吟片刻放下了衣袖冷笑道:“高某为什么不敢来?”

  众齐臣都认得这黑衣人原来真是齐国四大家中高家之长高无平。

  齐平公忙道:“高无平莫非是你劫持了妙儿?”

  高无平向齐平公施礼叹了口气道:“妙公主的确是在高某手中。非是高某有意以下犯上实在是不得以而为之。”

  田恒两眼盯着高无平缓缓道:“莫非你想用公主换回你的一家大小?”

  高无平点头冷笑道:“田相心思快捷所料不错。”

  齐平公看着田恒道:“一万个高无平也比不上妙儿不如……”

  田恒皱了皱眉头道:“这高无平犯上作乱胁持公主若是今日让他带了家人离去我齐国颜面尽失还有何面目与诸国相见?”

  齐平公心道:“这也是实情但妙儿……”

  晏缺忽道:“高无平你何必如此不如放了公主老夫厚着脸皮向国君求情饶你一家大小死罪你还是留在齐国当你的大夫如何?”

  高无平叹了口气道:“要高某留在齐国岂非任人宰割?即便晏老大夫和国君不想杀我恐怕田相也不会放我。”

  田恒哼了一声道:“那好你想怎么着?”

  高无平见大势为己所控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道:“高某一早起来还未用过饭先吃点东西再说。”他眼光一瞥走到闾邱明的食案边上喝了一声道:“趋炎附势的东西滚到一边去!”

  闾邱明在艾陵之战中曾任高无平的副将素来怕这高无平忙不迭起身躲在了一边。

  高无平大大咧咧坐下又喝道:“换过觥箸来!”

  身旁的两名宫女早吓得变了脸色看了看田恒见田恒点了点头便上前换过了觥箸。

  田恒请齐平公和晏缺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道:“高无平你将公主放在哪里?有何人服侍?公主千金之躯若是有所损伤你高氏一族恐怕要因你而绝了。”

  高无平慢条施理地拿起长柄斗勺似的铜匕从鼎中取了几块肉出来放在身旁的木俎上用专供割肉的短刀慢慢割开抓了几片塞入口中喝了两大觥酒缓缓道:“就算公主无损伤田相也不会饶了我们高氏一门吧?”

  他这么一说齐平公更是耽心忙道:“高无平妙儿与你并未仇怨寡人也不曾对你……”他话未说完便被高无平打断了话头道:“国君放心公主的居处甚是隐密高某怕有人打搅公主特地派了三个人侍侯。有他三人侍侯公主公主恐怕比在公宫之中还要安全。”

  田恒冷笑道:“哪三个人?”向站着的田逆挥了挥手田逆愤愤坐下。

  高无平微微一笑道:“东海的离水岛上有一人曾单人仗剑深入海中杀掉为恶的大鼋鼋血将海水染红三日未清。”

  田恒吃了一惊道:“古陶子?”

  众齐臣大多听说过古陶子之名无不耸然。这古陶子是齐国勇士古冶子之后当日晏婴在世二桃杀三士其中一人便是古冶子。这古陶子曾与阚止比剑欲争那齐国三大剑手之名交手半日阚止只是险胜了一招。从此之后古陶子便隐居起来据说是潜心练剑。

  高无平又吃了一片肉笑道:“高某让古陶子守在公主屋外不要说蛇虫虎豹便是千军万马也闯不进去。”

  齐平公也听过古陶子的大名与田恒、晏缺对望了一眼脸色沉重。

  高无平喝了一爵酒又道:“这第二个人曾经在艾陵之战中手持八十多斤的丈八大铜戟率百人闯入吴阵三进三出从者尽亡后来一人与吴将王子姑曹、名将展如战了两百多回合不分胜负。此战他斩九十六名震天下人称是我齐国第一位猛将。”

  这一次连赵鞅和范蠡也知道了此人是谁

  田逆忍不住道:“那右司马公孙挥不是死于艾陵之战了么?”

  高无平冷笑道:“你当初为一军之帅命人含玉抬棺而战不就是想让国、高两家之党尽亡么?那一战我们是败在你这贼子手里而非吴军。高某本来是想找到公孙挥的尸体厚葬谁知他竟未死。”

  田恒道:“右司马既还活着你便应该奏明国君才是。”

  高无平道:“高某也想这么做公孙挥却不愿意因为他要找你田氏兄弟报仇若非诈死不易成功。他的长戟使得出神入化以古陶子的剑术也及不上他是以高某请他守在公主门外的长廊之上。若要找公主唯有这一条长廊可行。”

  田恒叹了口气道:“好一个高无平本相平日看走了眼竟不知你的府中藏着古陶子和公孙挥这样的高手!”

  高无平笑了笑道:“这两人比起高某请来的第三个高手来却差得远了他二人联手或可与此人一搏。”

  殿上众人无不动容。

  齐平公忙道:“那人又是谁?”

  高无平却暂不答话从铜豆中舀出肉羹慢慢品尝赞道:“国君虽然换了宫中肉羹的味道却还未变。”

  田逆怒哼了一声。

  高无平叹了口气道:“这第三个人高某见过他用单臂举起过千斤之鼎这人力气虽大所用兵器却是又窄又细的长剑他的剑法造诣如何连高某也看不出来。”

  田恒脸色一变缓缓道:“天生神力偏又用极轻之剑的天下间只有楼无烦一人!”

  高无平点头道:“他的名字确是叫楼无烦。”

  赵鞅骇然道:“楼无烦?听说此人是楼烦胡人的第一高手昔年随胡兵攻我大晋被我军杀退。那一战中楼无烦一人殿后出三十一剑杀我晋将三十一人一剑杀一人以致无人敢追!老夫在战阵之上亲眼见过此人的剑术当真说得上诡异狠毒高深莫测!”

  高无平道:“是么?高某也见过他使剑只见剑气纵横周围花木无一能生至于如何高明却看不出来不过从古陶子和公孙挥眼在的惊骇之色猜想剑术应该是极高明的吧!”

  田恒正色道:“你身旁竟有楼无烦这样的高手殊不简单本相小觑了你真是该死之极!”

  高无平叹了口气道:“高某如何请得到他?只不过他卷入了胡人的夺位之战被迫逃离了胡地恰好被高某遇上而已。他喜用轻窄之剑高某家传的宝剑‘精卫’正是窄长锋利的铁剑高某将‘精卫’送给了他他才答应为高某效力。若是他早来数日高某也不至于狼狈逃出临淄城了!”

  齐平公忧心忡忡向田恒看了过去。

  田恒眼珠子急转还未有良策高无平又道:“此事须得尽早决断高某虽然吩咐这三人小心侍侯妙公主但这三人是有名的好色之徒偏巧妙公主美丽动人有齐国的第一美女之称万一高某耽搁久了这三人见色起意那就大大麻烦了。”

  田恒本想从高无平口在套出妙公主的藏身之地偷偷派高手救出来但听了这三人之名知道齐国高手之中无人能从这三人手中救出公主就算知道了地方也是无可奈何。只好长吁了一口气叹道:“也罢你命人放了公主本相向国君求情请国君放了你一家大小便是!”

  高无平大笑道:“田相休要欺瞒高某!高某若是先放了妙公主你怎会不派人追杀?高某虽有三大高手在身旁却有大大小小、老少男女一百多人要照顾怎好一战?何况一田相的剑术深浅高某一直猜不透即便不及楼无烦想来也差不了太多。若是田相亲自出手胜败如何高某没有太大的把握怎敢冒险?国君可派五十甲士在我等身后十里跟随待高某离境之时便会将公主放回那五十甲士正好送公主回来。”

  田逆霍地站起身来怒道:“届时谁知道你会不会放公主回来?”

  高无平拈了一片肉扔进口中道:“高某今日特地趁各国使者在时闯了进来倒不是想骂你们田氏只不过是想若是国君和田相当着众使之面答应了高某当然不会出而反尔惹天下人耻笑。高某离齐赴他乡隐居也不敢自坏了名声否则何国敢留我这不讲信义的人?是以国君和田相大可放心。当然田相若是一怒之下杀了高某也未尝不可。只不过能否在公孙挥他们杀了公主之前找到她就难说了!”

  齐平公心中早就在想:“高氏一族算得了什么?放了便是就算损及齐国脸面也无所谓。”却不敢答应只是看着田恒。

  晏缺也是一般想法对田恒道:“相国不如依了这贼子如何?”

  田恒心中为难心道:“放了高氏一族虽非所愿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各国使者在场这么答应了他齐国脸面何存?这高无平十分可恶偏偏选在此时闯进来!”

  这时一人从使者座中站起身来向齐平公施礼道:“君上外臣有一言不知君上是否愿意一听?”众人看时见是越国的范蠡。

  齐平公道:“范大夫请说。”

  范蠡道:“国高两家是天子亲任的守国二卿高氏一族三四百年来世为贵国大夫也应该有些功劳。如今高无平一人有罪念他祖上的功劳不如饶恕了他逐出齐境便是这也可见君上的仁慈之心。外臣不才厚着脸皮为高无平求请乞君上恩准!”

  田恒心中暗暗赞道:“好个范蠡不愧是越国第一智士!他不提公主之事只为高无平求请其实是为我齐国君臣搭个下台阶我们即便放了高无平也不算是受胁了!”

  殿上众人多是玩弄权术的高手立时醒悟暗赞范蠡机智过人做事漂亮。

  赵鞅暗赞范蠡厉害也道:“君上范大夫言之有理。君上初登大位杀人不祥不如个善心饶过了高氏一族也好让天下人知道君上的以德服人的仁政。”

  众使见被范蠡拔了头筹又被赵鞅抢了先纷纷开口为高氏求情。

  高无平心中却冷笑:“这些人都是些老狐狸若是公主不在我手中恐怕都会说我是乱臣贼子理应诛杀吧?”

  田恒向齐平公使了个眼色微微点头。

  齐平公立时道:“既是众使求情相国便放了……”

  话未说完忽听殿门口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父君!”

  齐平公闻声大喜脱口叫道:“妙儿!”

  众人一起向殿门口看去便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站在门前生得清丽脱俗娇美动人。

  高无平面色大变惊道:“妙公主!”

  这女孩儿正是齐平公的独生爱女妙儿。

  齐平公喜道:“妙儿快过来让寡人看看。”

  妙公主蹦蹦跳跳走上石阶到了齐平公身边。

  齐平公握着妙公主的手笑嘻嘻上下打量一迭声问:“妙儿有没有受伤?可曾用过饭?有没有人对你无礼?”

  妙公主笑嘻嘻地摇头齐平公见爱女无恙这才安心呵呵笑着竟忘了问妙公主是如何从楼无烦等人手中逃脱回来。

  田恒笑道:“公主无恙而回实在可喜可贺。”心中却想:“妙公主怎能独自从楼无烦等三大高手的守护下逃了回来?”

  妙公主美目流盼忽看到高无平娇哼一声笑嘻嘻走到田恒身边猛一把揪出田常的美须道:“哼右相你剑术最好替我杀了这姓高的如何?”

  高无平见势不妙“呛”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了剑来。

  殿上众人怕他行凶但人人身无兵器不敢上前。殿中侍卫纷纷挥戈抢上前来欲与高无平一战。

  田恒见殿上不是齐国重臣便是各国使者若是高无平胡乱行凶不知有何后果忙挥手止住侍卫。

  众侍卫各自退回去眼光却盯在高无平身上。

  高无平心中闪过念头欲杀出殿去但心中又大为疑惑不知妙公主如何能从三大高手手中逃回来。这么一犹豫间早有甲士守住了门。

  高无平哼了一声干脆坐了下来将剑放在案上剑柄紧挨在右手边心道:“无论如何殿中诸使节都是空手我只须胁持一人为质便可脱身。”

  齐平公却不理会殿下的变故只是打量着爱女笑道:“妙儿休要胡闹现在他不叫右相而是相国。”

  田恒被妙公主揪着胡须哭笑不得忙道:“高无平这贼子得罪了公主自是该死之极!”

  殿上众人见妙公主娇憨可爱无不会心而笑唯有高无平面若死灰却被田逆死死盯着也不敢硬闯出殿。

  妙公主放了手又扑到晏缺身边撒娇道:“外公你后院的果树熟了没有?”

  晏缺老怀大慰笑得合不拢嘴道:“妙儿不在果树怎敢熟?”

  妙公主道:“这姓高的带人杀了护送我的甲士将我关在一间旧屋里十分可恶。”

  田恒道:“是啊公主你怎能偷走出来?”

  妙公主道:“哪能偷走出来?这人派了三个恶人守在外面叫什么楼无烦、公孙挥和古陶子的我亲眼见他们杀那些甲士时凶恶得紧。这三人虽不敢对我无礼却生得丑陋可怕。我只好乖乖地在房中也不敢出声。”

  齐平公奇道:“那你怎么又能离开?”

  妙公主道:“我在房中有一个多时辰便听外面有打斗之声从牖往外看去却又看不见。过了好一会打斗声由远到近忽听门外一声大叫打斗声便停了。忽地门被人踢开一人站在门口。我吓了一跳便问:‘你是谁?’那人也问:‘你是谁?’好一阵才知道这人是来救我的我这才跟着他逃走乘他的车回来。”

  齐平公忙道:“那人是谁?”

  妙公主俏眼闪动对齐平公道:“父君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齐平公忙道:“什么事?寡人答应你便是。”

  妙公主道:“我初来临淄你得让我明日四周去看看。”

  齐平公道:“明日我派侍卫陪你去便是。”

  妙公主道:“有侍卫跟着有什么好玩?那人救我出来你便让他陪我去玩。”

  齐平公皱眉道:“那人是何身份?找个素不相识的人陪你怎么可以?”

  妙公主笑道:“封哥哥怎会是素不相识?”

  齐平公和晏缺惊道:“那人是封儿?”

  田恒却道:“鲍封?他……他有这么大的本事?”

  被离在台下一惊心道:“原来救公主的人是伍封!他竟然如此了得实是意想不到!”

  齐平公又惊又喜对妙公主道:“封儿在哪里?我一早派了人去请他母子至今未来你怎不让他一齐来?”

  妙公主道:“我叫他来他怎会不来?只因庆姨让他给父君带了一壶酒来结果为了救我被古陶子那人打翻了酒壶不好空手入宫幸好他在渠公府上存有几壶此刻已经赶到渠公府上另取。他脚程比我快得多了想必就要赶到。”

  齐平公喜道:“你庆姨命他送了酒来?妙极妙极!”

  妙公主嗔道:“哼一壶酒就让父君这么高兴我看父君心中庆姨的酒比我还要紧得多吧?”

  齐平公笑道:“胡说怎能混为一谈?”

  妙公主道:“父君明天让封哥哥陪我好不好?”

  齐平公点头道:“好好好。”

  正在这时侍卫来报:“启奏国君鲍封在殿外求见。”

  齐平公大喜道:“快着他进来。”

  殿外靴声响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殿外。

  这人约十六七岁年纪虎目如电剑眉入鬓身高一丈肩宽腰窄生得雄壮挺拔健硕异常披着一身大红锦袍头戴尺高金冠往那里一站神气摄人如山之峙、如渊之深。

  被离认得这人便是曾经救过他的那位当街祭灵的少年也是伍子胥和庆公主的儿子伍封。

  齐平公笑着招手道:“封儿快过来。”

  伍封大踏步走到台前向齐平公施礼。

  妙公主飞身下台站在伍封面前双手插腰嗔道:“你将我送到宫门口便溜了是不是想躲着我?”

  伍封苦笑道:“公主厉害得紧在下纵是躲在天脚底恐怕也会被公主揪出来明知道如此怎敢去躲起来?”

  妙公主娇笑一声嗔道:“你知道就好。父君说让你明日陪我在临淄城游玩哼!我看你敢不敢不答应!”

  伍封叹了口气:“陪公主游玩其实是件美事在下怎敢不答应?”

  妙公主笑道:“这还差不多。”一把抓住伍封的手道:“来陪我到后殿去聊聊。”

  伍封忙道:“不忙你先去我猜国君和田相多半有事要问我。”

  妙公主大恼道:“怎么?和我在一起很烦么?我偏不走看你能怎么办?”

  伍封苦笑道:“公主你总要换身衣服吧?”

  妙公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见颇有些灰尘哼了一声道:“你可不许走我去换了衣服来!”

  田恒招来宫女带妙公主到寝宫换衣岂知妙公主才转入后殿忽又如小鸟般折了出来伸出一只小手向伍封道:“拿来!”

  伍封一愣立时醒悟道:“适才在殿外我已请侍卫将那口‘精卫’剑送到公主的寝宫。”

  妙公主笑道:“算你了。”笑吟吟地入了后殿。

  众人无不大惊楼无烦的剑竟被他们所得莫非这小子年纪轻轻剑术竟真的能胜得过楼无烦?

  田恒知道伍封母子与齐平公母女甚有交情对齐平公道:“国君便请鲍封坐在臣身边如何?”

  齐平公喜道:“最好最好!”

  立刻有宫女将一方食案高举过头放在田恒的案旁另有若干寺人抬了几具盛着各类肉食的铜鼎放在案边再有宫女端着盛羹的铜豆、斗勺、爵、觥、箸、壶、匕、俎、刀等物放在案上又有二人拿着盘瓢为伍封浇水洗手。

  忙了好一阵伍封才在案后坐了下来。

  田恒问道:“鲍封你怎知道公主出了事?”

  伍封摇头道:“在下并不知道只是奉了母命送一壶酒给国君为贺。在下从伍堡起身车马行过一片小树林听到林后有人厮杀。在下便想都城附近怎会有厮杀之声?一时好奇便趋车去看只见到数十尸体和一座空的香车。在下心想定是有盗贼作恶。正这么想便听到远处有人声遂将车马驶进林中。见到有十数人拿着树枝清扫道路以除去车辄和蹄印。在下不敢惊动他们便下了车又怕有人偷走了酒只好提着酒壶悄悄跟着他们到了一个旧村之中。那村中并无人迹在下见到一两幅写着‘跖’的旗帜心想此村定是被大盗柳下跖洗掠过以至村民不见。在下找了半天却见村中有一座大废宅中冒出烟火来便悄悄潜了过去打晕了宅门口的士兵甫一进去便有些后悔起来。”

  田恒问道:“怎么?”

  伍封道:“在下才入宅中便见一人在院中练剑剑法惊人。在下剑术平平是以不敢招惹他心中便有了主意。悄悄将被打晕之人的外衣除下披在身上将他藏着草堆之后。自己扮作他的模样将壶中的酒洒了些在地上使酒气弥漫开来。”

  高无平在台下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古陶子这人什么都好只是生平好酒这可麻烦了。”

  伍封道:“不一会酒香溢到院中那人停住了剑走了出来他没有认出在下以为我是自己人喝道:‘你这小子此时竟敢饮酒好生大胆!’便要一剑刺下。在下低着头道:‘且慢今日死便死了将军让小的饮完这一壶酒再动手如何?’那人见在情愿不要命也要饮酒不免有些奇怪道:‘这酒……唔香得古怪你从何处得来?’在下道:‘这是酒可是人间极品。’那人忍不住将剑插入鞘中一把将酒壶抢了过去灌了两口道:‘果然是美酒……’。在下心忖:‘此时再不动手更待何时?’一拳向酒壶打了过去酒壶碎裂在下的拳头穿过了酒壶重重地击在那人胸口。那人猝不及防当时便一命呜呼了。”

  田恒脸色微变道:“古陶子被你一拳击毙?你的拳头……可真是有些名堂。”

  伍封续道:“在下知道这一下必瞒不过宅中之人便拔出了剑直闯了进去谁知在长廊之上遇到了右司马公孙挥。公孙挥挥着一丈八尺长短的铜戟恶狠狠地问道:‘你杀了古陶子?’在下吓了一跳才知院中那人原来是古陶子忙道:‘原来是右司马在此……’在下当时心想:‘人人都道公孙挥已在艾陵之战中战死原来他还活着。他堂堂右司马却非要诈死其中必定有所图谋!’虽不知其是敌是友却不敢不小心提防。公孙挥果然持戟向在下攻来在下只好与他交手战了一会在下的长剑被他一戟击断他因而大意起来被在下用断剑杀了他。”

  殿上众人无不动容。

  伍封又道:“在下长剑已折只好提着公孙挥的长戟再往里面走转了两个弯便见长廊尽头有一间房紧闭着门门口有一个胡人把守住。那胡人见了在下便扑了上来手中舞着一柄细窄的长剑在下见他的剑术了得若论剑法在下定敌不过他何况在下手在拿着的是公孙挥那一支又长又重的铜戟怎与他斗?只好挥着铜戟朝他手中的剑猛砸。这胡人多半是怕在下砸坏了他的剑不敢用剑挡在下的长戟。在下见大占便宜一番猛砸长廊中地方狭小那胡人退到门前再也躲不开只好用剑格挡剑戟便要相交之时那胡人却略有犹豫手中的剑缩了一下露出破绽来被在下一戟打碎了头。”

  高无平在台下忍不住又道:“好厉害!”

  众人心中无不暗赞伍封的心智身手。伍封说得虽然简单其中搏斗之恶人人都可想见。

  田恒击了一下手掌赞道:“好厉害!”

  伍封道:“田相过奖了!在下与那胡人打完心中大是后悔。”

  田恒奇道:“你后悔什么?”

  伍封苦笑道:“在下一时好奇便追了上去谁知连遇三个高手每一人都比在下要高明。幸亏在下有一点运气侥幸获胜可剧斗了半天连究竟生了何事也不知道还将家母要送给国君的酒打了若是运气不好说不定便被这三人杀了。在下心想无端端与这样的三人打一仗岂非胡闹之极?不免有些后悔。又不知房中还有什么高手反正是豁出去了索性一脚踢开了门便听里面有人道:‘你是谁?’在下也问了一声:‘你是谁?’忽觉这声音颇熟仔细看时原来是妙公主。若非妙公主相告在下又怎知高无平竟敢劫持公主?”

  田逆哼了一声道:“若是小将知道公主有难也会冒死去救的。”

  赵无恤坐在席中一直未说过话这时忍不住道:“那是不同的。若是他知道被人劫持的是公主然后冒死去救那倒罢了可他救人之际根本不知道是公主有难甚至连被劫持的是谁也不知道却敢以身犯险。那是天生侠义令人好生相敬。”

  众人听赵无恤这么一说均点头称是连那冷口冷面的颜不疑也点了点头。赵鞅笑道:“无恤之言甚有道理。”

  田恒叹了口气对伍封道:“你孤身一人竟能连毙古陶子、公孙挥和楼无烦三大高手当真是非同小可。以此战绩你足以列为我齐国三大剑手之一胜过那死鬼阚止!”

  齐平公大笑道:“不错不错阚止已死齐国三大剑手仅余相国和子剑先生二人不成样子你便顶上这第三大剑手的名号吧!”

  伍封忙道:“国君这怎么可以?”

  晏缺笑道:“封儿人生在世无非名利二字你以真本事获此荣称何必推辞?”

  伍封苦笑道:“在下怕的是日后定有不少欲一战成名的剑手来找在下比武岂不糟糕?”

  齐平公笑道:“你今日立了大功何况你鲍家有功于齐令兄鲍息自阚止之乱后便不辞劳苦领兵驻守卫境助卫君以防蒯瞶至今未回。寡人便封你为大士受命于大司寇晏缺老大夫掌齐地之刑法。如此一来还有谁敢无端找你比试剑术?”

  田恒脸色微变自昨日齐平公即位以来齐之官职尽由田恒所安排齐平公从未自己拿过主意此时不问过他便封伍封为大士的官职心中颇有些不快。

  不过这田恒确非常人转念又想:“大士之职执掌刑律掌刑者以大小司寇为主然后便是大士大士之下又管有士师二十人各在要邑这小子不通刑律职位虽不算极高实权却不小!何况此人与晏缺这老家伙本就极好晏缺身为大司寇若再有这小子帮手甚是难搞!”想到此处笑道:“甚好!国君封他为大士正是应该。不过本相还有个主意鲍家在平定阚止之乱中居功至伟却未得封赏今日鲍封又救了公主更诛杀了高无平叛逆一党的几个贼大士之职委屈了他不如加以下大夫之爵再升大司马鲍息为上夫夫使他鲍氏一族一门二大夫岂不妙哉?”

  以齐之官爵主要采取周制却另有变化。按周之制天子封诸侯以国诸侯封卿大夫以家。天子所封诸侯是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各守其封地以成国起初国土不足五十里者叫着附庸也算是国。

  各国之君封卿大夫以家凡入卿大夫之爵便为各家可食采邑这便是贵族。卿大夫世袭以一子相嗣。

  若是出身贵族之家或是未必生于贵族之家、无卿大夫之爵而有官职那就是士。士农工商为四民士为四民之但多因有职权是以农工商三民常常将士视为贵族只不过是贵族之中最下等者。

  贵族以下分为三种人:城内外称“国”士为“国人”居城之郊分有良田闲则耕地战则执兵为甲士他们一般不纳租税只献军赋。

  四下村落称“野”农户多是平民称为“庶人”或“野人”农耕以纳税赋工商之户多与其相同。

  国野相对称为乡遂之制。

  贵族有皂、舆、隶、僚、仆、台、圉、牧等各级奴隶官府也有奴仆多由罪人充任男称隶臣女称隶妾。

  齐是大国应有卿三名也称卿士上、中、下三大夫各五名大夫均由国君任命而三卿本应由周天子亲自任命但如今王制渐毁三卿也变成国君任命了。

  齐国的大夫仍如王制但卿爵稍异除了分为上卿、亚卿和下卿之外还有客卿一爵不在王制之中却享受下卿一级的食邑。

  爵分贵贱官分职权是以各国都按大小不同设了许多官职名称虽不尽同职权却大致相似。

  齐国官职之中以相为最高原分左右相现由田恒一人独相称为相国。相以下是大司马、大司寇和大司空。大司马为军中最大的官大司寇执掌刑律管束诸官大司空施各地农政土木。有大夫之爵者均可求见国君或者参与朝议一般封有官职。

  齐国官职中还有各城的都大夫虽也叫大夫却是职位而非爵位。都大夫属地方官管理各地城邑。大士也是官职而非官爵虽有实权却与都大夫一样只能算士。

  齐国上大夫、中大夫和下大夫是爵位但若不另加官职其实并无实权。因此上大夫、中大夫和下大夫其实只不过是个身份而已。鲍息原来虽是中大夫若没有大司徒这个官位则什么权力也没有。是以表面上看起来下大夫身份比大士要高实则无甚权力。

  齐国相国之下官职政有司寇、司空、都大夫军有各级司马。这些官职大多由卿大夫担任因职多于爵是以大部分都是士。如今田恒官职为相国爵位是亚卿。

  齐平公看着伍封从小长大又无子侄向来当伍封为子侄一般本就想封伍封为下大夫日后赐以采邑又怕田氏不悦才封他一个大士的官职。听田恒这么一说正合心意笑道:“相国之言甚合寡人之意便赐伍封为下大夫。”

  晏缺暗叹了口气口中却道:“正好正好。”

  伍封却苦着脸心中叫苦。他一向喜欢自由自在不愿做官如今齐平公当着众齐臣和各国使者封他为大夫若是拒绝岂非大损齐平公脸面?只好跪地谢恩。

  齐平公笑道:“封儿噢鲍……封大夫寡人知你不喜做官你若是不愿参与朝议不来便是。不过你有下大夫之爵进出宫门也方便些。你与妙儿自小便玩得好寡人一直想……”

  田恒吓了一跳暗叫不妙听齐平公之意大有将妙公主许配给伍封的意思忙打岔道:“国君逆贼高无平现仍在殿中请下令擒拿!”又向田逆使了个眼色。

  田逆也醒悟过来。他先前见妙公主与伍封甚是亲昵早就蹩了一肚子气此时瞪了伍封一眼站起身来向齐平公道:“国君不如便请鲍……封大夫擒拿高贼也在各国使者面前显示一下齐国第三大剑手的本事。”因鲍家之长鲍息也是大夫众人叫鲍息为“鲍大夫”惯了此时叫伍封为“鲍大夫”却不好区分便学了齐平公干脆叫伍封为“封大夫”。

  伍封先前说过杀掉楼无烦等三大高手之事田逆是怎也不信。虽然妙公主确给伍封救了回来但其中难说不是别有隐情。伍封小小年纪怎么厉害也未必胜得过楼无烦去。高氏世为齐将这高无平的剑术一向了得足可列为齐国剑手前十名之内。田逆这么提议其实便是希望伍封败在高无平手下出个大丑。

  殿上众人虽也有些怀疑却没有田逆心中这般念头只是想看一看伍封的身手究竟是如何的高明。

  齐平公对伍封却深信不疑小声问田恒道:“相国这高无平的本事与那什么楼无烦相比如何?”

  田恒笑道:“高无平怎比得上楼无烦?那是大大不如!”

  齐平公放下心来对伍封道:“封……大夫寡人命你去擒拿高无平如何?”

  伍封笑了笑道:“国君有命微臣怎敢不从?”站起身缓缓走下台去。

  晏缺忙道:“封大夫你用何兵器?”

  伍封朗声笑道:“对付此人何必用兵器在下便用这一双空手擒他!”

  殿下众人无不讶然不少人心中都想:“这小子狂妄自大竟敢以空手对付高无平这齐国名将!”

  殿中只有被离知道伍封有空手搏虎的技击本事这是来自昔年吴国第一高手王子庆忌后人都说王子庆忌若是不死剑中圣人支离益便算不上天下第一。伍封的功夫得其母所授虽未必如乃舅般能空手裂虎但得自庆忌所遗秘法定是厉害无比因此对伍封空手对敌并不觉得奇怪。

  高无平心道:“我苦练剑术四十多年这小子竟敢空手对我实是自寻死路!”又想:“这小子深得国君宠爱擒了他来也可为质与国君换我的家眷!”从案上提起了剑站起身来。

  伍封缓缓走到高无平面前一丈多远此停了下来打量着高无平摇了摇头。

  高无平见他满脸都是蔑视的神情怒道:“你这小子练过几年功夫?竟敢小视高某!”

  伍封叹道:“殿上众人仅你一人有剑你是否正在寻思以为大占上风随便捉一人为质也可脱身?”

  高无平见他一语便点中自己心中所想暗吃一惊道:“高某擒住你这小子便足够了何必他人?”

  伍封摇头道:“枉你为将门之后行事却胡涂得很以致古陶子、公孙挥、楼无烦枉死居然还敢口出大言可笑之极!”

  高无平怒道:“谁知你用什么诡计将公主救了出来?他们三人是如何死法未必如你所言!高某用兵多年你休想以言辞惑我拼死之心!”

  伍封笑道:“你说错了在下只不过想告诉你一件事那三人其实是死在你手上!”

  众人见这二人并不动手反而言语争战大多不解。但田恒、范蠡、赵鞅、颜不疑等人却知道高无平此时身处绝地欲拼死一斗是以斗志极盛此时与他动手颇有不利伍封便是以言辞灭其斗志。

  高无平奇道:“这三人怎是死于高某之手?”

  伍封笑道:“公孙挥的铜戟长达丈八重有八十多斤挥洒有力能敌万人你为何让他守于长廊之中?那长廊狭窄得很纵算他是勇贯三军的勇将戟法也施展不开威力不及往日三成。你若是让他守于院中那院中宽敞得很便有千军万马他的长戟展开恐怕也无人能入。这是否是你之失呢?”

  高无平心中一沉点了点头道:“不错高某让他守住长廊确是不当。”

  伍封道:“楼无烦的剑术诡异狠辣步法又快接近刺客一类最适合在长廊之中进退之间尽展他剑术的诡异莫测之长。他却让他守在门口只能进不能退若非他的步法施展不开在下又怎能以重戟狂砸得手?何况这种爱剑如命的人本就不宜给以宝剑。他那柄‘精卫’宝剑似是你家传之宝吧?你赐他宝剑正是最大的失策你若是给他一柄寻常的铜剑他反能尽展所长!廊中死的便不是他而是在下了。你能用人却不能知人才有此过失!”

  高无平鼻尖上冒出了细汗低头道:“这……”

  众人听伍封说得极有道理无不对他另眼相看才知这少年不仅勇武而且还大有智计非同一般剑士。

  伍封又道:“古陶子这人本事或不及公孙挥和楼无烦但他力大过人下盘又稳若是站在门前在下无法迫得他后退一步!何况他是个一勇之夫无谋之辈若是守最后一关在下闯到他面前他就算再蠢也会因在下过了两关而不敢大意中计。你却让他守在院中被在下略施小计便杀了空有了一身本事。”

  高无平神色黯然浑身冷汗沁出。

  伍封冷笑道:“你有如此过失竟还敢只身闯入宫城来实在是愚蠢之至了!你若是守住公主命一小卒送来书信又怎会如现在般身处死地?楼无烦三人有你在旁也会联手抗敌怎会由得在下一步一步闯入?何况国君新立又一向心慈若是要杀你高氏一族早就杀了怎会等到今日?可今日却不同了即便国君与相国不想诛你高氏一族你却因劫持公主又来宫中闹事将齐国君臣、各国使者不放在眼里实在是该死之极!你高氏一族的性命也为你所断送!你高家仕齐近四百年如今因你而灭族九泉之下你如何去见高氏的列祖列宗?”

  高无平手中的剑微微颤抖起来他忽地抬头满脸青筋绽露嘶声道:“住嘴住嘴!”飞起一脚将脚下的食案踢起爵觥坠地一片刺耳之声那方食案“呼”地一声向伍封飞出。

  食案飞到伍封面前便听伍封大喝一声双手一分“咔啦”一声这张沉木食案竟被他用一双手生生的撕开。众人骇然不知伍封的手不知练过什么功夫木案在他的手中竟如薄帛般被他撕开。

  忽地剑光一闪高无平手中的剑从被撕开的桌间如蛇一般疾探出来向伍封刺去。伍封微微侧身右手如电般贴着剑身探出一把抓住了高无平的手腕轻叱一声用力一抖。

  只听“喀喇”数声高无平一声长叫右臂被伍封这一抖骨头从肩往下尽数被震碎“当”的一声长剑落地。

  伍封只轻轻一推高无平怎禁得起伍封的神力倒退七八步跌倒在地抱着右臂缩成一团再无反抗之力。

  伍封叹了口气对殿中侍卫道:“拿下他吧!”

  众侍卫上前将高无平擒住绑成一团。

  殿上众人无不骇然田逆张大了口吐出舌头忘了收回来。

  谁都想不到高无平这齐国名将在伍封空手之下竟于一招间便重伤被擒!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却听殿角有一人鼓掌道:“封哥哥好厉害你这一手功夫非得教我不可!”

  众人看过去原来是妙公主已经沐浴更衣回来站在殿角恰好将这一场打斗看见。

  田逆哼了一声小声道:“我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田恒瞪了田逆一眼对伍封道:“封大夫果真了得以高无平的剑术竟被封大夫空手一招制服委实高明看来齐国三大剑手之号应以封大夫为第一!本相一向自视甚高也得甘拜下风。”

  伍封摇了摇头道:“相国过奖了。其实在下实未见过相国的剑术但也猜得出相国的剑术绝对不简单。别人的剑术如何在下从其步法举止上也可看出一二来但从相国身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便如不会剑术的人一般但相国偏又是齐国的第一剑手当真是深不可测。”

  田恒心中暗惊:“此子大不简单若是能收为己用胜过犰委千倍!”笑道:“封大夫实是奇才可惜本相只有二女若再有一女定要许配给封大夫!”

  妙公主走了过来瞪着大眼打量着伍封也不说话。

  伍封苦笑道:“公主你这是……”

  妙公主嫣然笑道:“今日总算见了你的真本事!来陪我出去玩儿。”

  伍封小声道:“公主今日是国君即位的大日子怎可……”

  齐平公笑吟吟道:“封大夫你便陪妙儿出去走走吧!否则今晚寡人非给这妮子缠得没时间睡觉不可!”

  殿上众人都笑。

  伍封只好答应道:“是。”

  妙公主拉着伍封的手便往外走她这纯是自然而然伍封想将手抽回去但当着众人之面又怕太着了痕迹反而不好只好跟着公主往外走。

  这时众侍卫正将高无平双手往后剪着执绳欲绑。高无平的右臂表面上是好好的其实臂骨尽碎侍卫将他的右手往背后一拉已疼得他浑身冒汗但这人也十分硬气竟是一声不吭。

  伍封看见心中不忍停下了脚轻轻从公主手中抽回了手对侍卫道:“他右臂已经无用何必再捆?”走到高无平面前解下高无平的腰带打了个结将腰带作成一个绳圈挂着高无平的脖子上然后将高无平的右臂轻轻扶起挂在脖子上。

  高无平满脸是汗眼中却露出一丝感激之色。

  侍卫将高无平另一手捆着背后押了出去。

  妙公主与伍封一齐出殿妙公主道:“封哥哥你刚才这么做是干什么?”

  伍封道:“他的臂骨碎了这么挂着可以稍减疼痛。”

  妙公主笑道:“原来你对敌人也心软呢!”

  伍封摇头道:“他得罪了公主是齐国的罪人却不是我的敌人。”

  妙公主嗔道:“他是我的敌人难道还不是你的敌人?”

  伍封叹了口气道:“这也怪不得他。你想他一家大小被相国所擒他只身逃在外面若是出了齐国谁也找不到他但他为了家人却宁愿冒险。如此爱家之人本性也坏不到哪里去!”

  妙公主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喂你说我们今日到哪里去玩?”

  伍封道:“你现在的身份是公主怎么还如此贪玩?”

  妙公主笑道:“那又有什么?封哥哥我有个主意今日我们不坐车骑马去城外逛逛如何?”

  伍封笑道:“骑马是胡人的习惯你以公主之尊怎能如此?让人看见岂非失礼之极?”

  妙公主奇道:“去年你教我骑马说是方便快捷还说若是骑马作战说不定还胜过兵车今日为何反而不让我骑马?”

  伍封苦笑道:“那时是我们两人闹着玩的今日却不同了。骜叔叔已经是一国之君你是齐国公主若是象胡人般骑马乱跑太不成样子。除了胡人你见过谁骑马的?”

  妙公主想了想笑道:“要不我们便坐车出城到了城外再骑马如何?我在家中天天骑马哼你今日推三推四的定是骑术毫无长进是以不敢和我一同骑马!”

  伍封摇头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只好这么着吧!”

  伍封与妙公主策马在临淄城西南的牛山上这牛山并不甚高是齐地八景之中有名的美景齐国的名臣管仲、鲍叔牙和晏婴都葬于此山之中。

  牛山形状如牛山腰处有大片平地妙公主策马在山腰来回跑着忍不住格格的笑伍封奇道:“公主你笑什么?”

  妙公主笑道:“我笑那些侍卫听说我们要骑马的时候又奇又怕样子十分古怪。”

  伍封也笑道:“公主命他们不要跟来他们不敢违命又怕公主有失样子哪有好的?何况你堂堂公主偏学胡人骑马听起来实在有些骇人。”

  妙公主笑声慢慢歇了下来忽地叹了口气。

  伍封奇道:“你为什么叹气?”

  妙公主道:“我是在想日后出入之时总有大批侍卫跟着时时要摆出一幅公主的排场否则便是失礼恐怕再难象今日这般自由自在地骑马出来了。”

  伍封点了点头道:“不能自由自在想起来也有些烦人。”

  妙公主道:“日后我闷起来便命人找你陪我你再不得找藉口推辞不来!”

  伍封苦笑道:“齐国这么多人公主为什么非要我来陪你?”

  妙公主叹道:“如今你是齐国三大剑手之一少年英雄今日若非是你陪我那些侍卫怎敢放心让我骑马离开?他们是想有你在我身边即便有什么危险也有你照看。若你不在我就算打死他们他们也会巴巴地跟了来。”

  伍封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公主能这么想看来是长大了些稍稍懂得了一些道理不再是已前一样的小女孩儿了。”

  妙公主嗔道:“什么叫‘稍稍懂得了一些道理’?我一向便是大有道理的只是你这人怪得很总是借故躲着我才不知道罢了。”

  伍封忍住笑奇道:“原来如此为何我一直看不出来呢?”

  妙公主白了他一眼嗔道:“哼父君、庆姨和你总是当我是小孩子其实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伍封笑道:“是极是极公主今日已经长大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国君便会要给你找一个名门子侄当夫君了。”

  自从三年前父亲伍子胥将他送来齐国后庆夫人为避夫差和伯嚭耳目比他晚了几月才到齐国来其间鲍息见他初到齐国满嘴的吴语怕他被人识破便与渠公商议将他安置在临淄西面百里外鲍家的邑地之中庆夫人入齐之后因修伍堡要些时日也与他一起。那时候庆夫人和伍封母子便认识了公子骜父女伍封和姜妙儿都是十余岁年纪正是少年贪晚之时便常在一起玩三年下来向来开玩笑惯了的谁知此刻伍封这一句话妙公主却怔怔地起愣来。

  伍封问道:“公主又在想什么?”

  妙公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宁愿不当这个公主。”

  伍封奇道:“为什么?”

  妙公主叹道:“我怕父君日后将我嫁到哪一国去给哪个老头子国君当君夫人整日陪着老头子那便糟了。”

  伍封心中一惊叹了口气道:“原来公主真的长大了!不过我想国君这么宠爱你怎会将你嫁给老头子?就算要将公主嫁到他国多半也会为你挑一个少年英俊的国君。”

  妙公主摇了摇头道:“当日我姑婆婆少姜最得我曾祖父的宠爱不还是嫁给了吴国的太子波?曾祖父和姑婆婆虽不愿意又能怎样?结果我姑婆婆嫁到吴国未一年便病死了。”

  伍封叹了口气知道她说的是齐景公之女少姜。

  那时吴王阖闾在孙武和父亲伍子胥的辅佐下几乎灭了楚国威震天下。阖闾的长子公子波被立为太子阖闾派大夫王孙骆向齐为太子波求婚。那时齐国的名相晏婴和名将田穰苴已死朝无良臣边无良将齐景公只有幼女少姜未嫁不敢得罪吴国只好将少姜嫁到吴国送婚使者便是大夫鲍牧。齐景公爱女畏吴送女上车时大哭道:“若是寡人有晏婴或田穰苴一人在又怎会将你嫁到吴国去?”少姜到吴之后一心思念故乡日夜号哭不久抑郁成病。

  吴王阖闾怜之乃改造北门城楼极尽豪化更名为望齐楼少姜每日登楼北望不久病逝临死求葬于虞山可见东海。是以虞山之上有齐女墓又有望海楼。少姜死后不久太子波忆妻成病不久也死了伍子胥上奏吴王阖闾立了太子波前妻之子夫差为太子。

  鲍氏与伍子胥结为兄弟也从那时鲍牧送少姜入吴时的事情。

  两人想起此事慨然而叹。

  妙公主幽幽道:“我虽为父君宠爱但年纪大了终是要嫁人的届时又怎由得了我?”

  伍封安慰道:“国君如此宠爱公主怎忍心将你嫁到他国定会在国内择一少年才俊配给你公主何必担心?”

  妙公主道:“是否嫁往他国还不是最可怕的就怕嫁给一个庸俗不堪的人为妻那我宁愿死了好。”

  伍封忙道:“公主放心若是国君要将你嫁给这样的人我便将娘亲搬出来定有办法劝国君改变主意。”

  妙公主叹道:“我听外公的人说田恒早就向父君暗示要将我嫁给左司马田逆。田逆又矮又胖年纪又大说话还粗鲁我看着他就心烦怎能嫁给他?”

  伍封大吃一惊道:“竟有这种事?那田逆是个好色之徒十分不堪。这怎么成?”

  妙公主眼泪汪汪地道:“可外公说过如今田氏一族只手遮天父君若不答应这门亲事恐怕会有祸事。”

  伍封面色立刻凝重起来道:“我怎能眼看着公主嫁给田逆这样的人?不成我这便入宫找国君去想个法子拒绝了这门亲事!”

  妙公主摇头道:“没有用的除非……”

  伍封问道:“除非什么?”

  妙公主忽地红着脸道:“除非你赶在田恒之前向父君去求亲……”

  伍封惊道:“什么?!可……”颇觉尴尬。

  他自小被父亲督促着读书练剑又苦练舅舅王子庆忌遗落的空手搏虎之技。伍子胥是军中勇将深素练兵之道从他五岁开始每日清晨便逼着伍封负重急奔。伍封与乃父一样天生神力入吴之事虽然才十二岁身高却有近七尺能负三百斤一日急驰三百里比吴王阖闾当年能日驰二百里的精卒还要厉害。

  自从父亲被夫差赐死之后伍封练功甚紧每日都要花半日时间负三百斤来回跑三百余里方罢他这每日疾跑自然要带食物酒水在身。有一日他练得过了头一口气跑到了一百里外的莱邑城外正坐着吃些干粮饮些美酒同时等候远远落在身后的陪练家将跟上来

  正好那时公子骜带着姜妙儿出城游玩撞到了伍封。这公子骜是天下第一的好酒之人远远闻到了酒香。须知伍封所饮的是母亲庆夫人亲酿的“庆夫人酒”非比寻常闻香而心动便厚着脸皮向伍封索要。伍封年纪虽小却是个慷慨之人见遇到了酒林妙手索性将所携的一壶酒给了公子骜。

  不料次日一早公子骜就悄悄找到伍家来买酒见到庆夫人后惊若天人。本来公子骜自晏夫人死后不再有续娶之念可见了庆夫人一缕情丝便系在了庆夫人身上千方百计借故到伍家去常常将妙儿带在身边。

  庆夫人对公子骜虽冷冰冰的却很喜欢妙儿伍封与妙儿年纪相差不大时时在一起玩耍。但在伍封心中一直当她是自己妹妹是以妙公主这么一说令他又是吃惊又是尴尬。

  妙公主本来就刁蛮大胆如今迫于形势不得已说出这样的话来哪知道伍封却这么一番傻呆呆的模样显是从来未想过向她求亲之事自己也有些尴尬大恼道:“哼你不愿意就算了若不是田恒这几日要向父君提亲我才不愿意嫁给你呢!你整日疯疯癫癫的莫非就很好么?我看吴国那颜不疑也不错便嫁给他总比田逆要好!”

  虽然其时之民俗开放不似后世诸多礼俗但妙公主这番话说出来在当时可算是十分大胆的。

  伍封怔怔地看着她苦笑道:“女孩儿家怎能这么说话呢?”

  妙公主哼了一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策马往前狂奔不再理他。

  伍封忙策马赶上去只好道:“此事需回去与母亲商议我怎好答应?终身大事公主千万不要胡来!我看田逆虽然丑了点比那颜不疑却恐怕要好一些。那颜不疑阴阳怪气的我怎么看他也总觉得他不像个人!公主若嫁给他那可是后悔莫及了。”

  妙公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道:“原来你宁愿让我嫁给田逆也不要娶我!”

  伍封忙道:“哪有此事?只是适才我瞥了那颜不疑一眼觉得他可怕得紧。”

  妙公主愕然道:“原来你也有怕的人!”

  伍封哼了一声道:“我怎会怕他不过这人有些名堂偏又生得俊俏少年女子若不小心最容易上他的当了。”

  妙公主忽然又笑道:“怎么?莫非你又有些吃醋了?颜不疑那小子虽没有你高大健壮却好象比你英俊一些呢!”

  伍封苦笑道:“公主说得不错我本来就是只瘌蛤蟆怎敢想着吃公主这一块天鹅肉?”

  妙公主格格笑道:“你知道就好!不过你这瘌蛤蟆似乎比起其他的却又有不同譬如颜不疑那小子……”

  伍封怒道:“你不要再提颜不疑这人行不行?我虽是只瘌蛤蟆我看他最多也只是只田鸡未必比我好到哪里去!”

  妙公主笑个不住在马背上不住摇晃道:“想不到你也会生妒!我倒是第一次见着你向我怒不过你怒的样子其实也很有趣!”

  伍封见她时哭时笑可爱之极头痛之余不免大为心动寻思:“莫非我真的心有妒意?”想了想见妙公主笑得前仰后合地忙将马趋近伸臂搂住了妙公主微一使力将妙公主抱到了自己马上恨恨地道:“你的骑术没有一点长进还这么不小心跌坏了怎么办?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说起话来真要吓死了人若是有旁人听到岂不是连国君的脸都让你给丢了?”

  妙公主被伍封紧紧地搂着只觉浑身软软的满脸红晕地呢声道:“其实在我的心中天下间有谁比得上你?”

  伍封放缓了马低头看着妙公主道:“我道你只会胆大妄为原来也会脸红的!”顺手将妙公主的那匹马的缰绳抓着了手中。

  妙公主柔柔地道:“你还记不记得前年我们一起荡秋千我差点跌了下来也是被你这样抱住?”

  伍封奇道:“前年的事你还记得?”

  妙公主甜甜一笑道:“我还记得当时我还骂你你说过一句话。”

  伍封搔头道:“我说了什么?”

  妙公主忽地声如蚊虫小声道:“你当时恨恨地将我放下道:‘抱着你又如何?日后我非娶你做老婆不可天天将你抱着看你能怎样!’”

  伍封长叹道:“公主那时我们不是吵架么?我这样的话你还记在心里你这小脑袋里究竟还装了些什么?”

  妙公主嫣然道:“我当然记得后来我告诉了父君父君笑嘻嘻地说:‘这小子真这么说?有种比我有出息!’”

  伍封停下马来奇道:“国君真这么说?”

  妙公主笑道:“是啊!从那时起我便一心想着要嫁给你。”

  伍封忍不住哈哈大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摇头道:“我说你怎么会这么说话全没有做公主的那份斯文?原来骜叔叔、噢原来国君从小是这样教你的!”

  妙公主静静地躺在伍封怀中笑吟吟地道:“是啊!我还知道父君一直喜欢庆姨每次在我面前提起庆姨总是一幅神魂俱醉的样子可他就不敢跟庆姨说所以父君说你有出息。”

  伍封搔头道:“我们两人是事便罢了骜叔叔与娘的事可有些麻烦……”

  妙公主嗔道:“什么‘我们两人便罢了’?若是田恒赶到了你前面向父君提亲恐怕我就要变成田逆的夫人了!哼那时我便用那口‘精卫’剑自杀算了!”

  伍封吓了一跳道:“那怎么成?”

  妙公主哼道:“既然不成你还停着马干什么?”

  伍封问道:“不停下马又去哪里?”

  妙公主媚眼如丝白了他一眼小声道:“当然是去见庆姨商量一下啦。”

  伍封长叹了一声苦笑道:“看来你这妮子真是想嫁人哩!”低头看着妙公主想起往事忽地情动起来轻轻在妙公主额上吻了一下见这胆大的小妮子脸上红得如晚霞一般不禁哈哈大笑策马狂奔。

  伍堡离临淄城五十里若是骑马过去太过骇人。伍封带着妙公主下了牛山找到那群在山脚等着的侍卫将公主抱上马车自己坐在旁边的一乘马车上嘱咐侍卫将车赶到伍堡去。

  只一个时辰便到了伍堡此时已经是午饭之时。堡门口站着八个伍府的家将见伍封回来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公子回来了!”

  伍封跃下了车吩咐道:“去通知夫人就说妙公主随我一齐来了。”又道:“将这些侍卫大哥带去吃饭好酒款待。”自己走到马车边将妙公主扶下了车。

  妙公主想到日后多半是伍府的少夫人不好太放肆斯斯文文地下车也不多说话安安静静跟着伍封进了城堡。

  伍封见这小妮子竟一反常态心中暗笑到了堂上。

  远远便见一个华衣的贵妇站在堂前正是吴王阖闾之女、伍封之母庆夫人。

  伍封恭恭敬敬上前叫了声“娘”妙公主娇笑声声终是忍不住扑到了庆夫人的怀中。

  庆夫人素来喜欢妙公主见了她十分高兴搂着妙公主道:“妙儿这几天是你父亲的大喜日子你怎有空来?”

  妙公主脸上微红看着伍封不答。

  伍封搔了搔头道:“娘今日孩儿带公主来是想让娘答应我这个……与公主的婚事。”

  庆夫人喜道:“你们两人……?”看着妙公主见妙公主满脸娇羞不禁大悦。

  几人进了堂上坐定家丁们奉上了香茶。

  庆夫人命家丁女婢退出后笑道:“你们二人从小玩到大我从来就将妙儿看成我家的媳妇你们的婚事我怎会不答应?只是你年记未及二十未行冠礼怎好成亲?为何这么突然呢?”

  伍封叹了口气道:“此事确是急了些如今田恒就要向国君提亲要将公主嫁给田逆那厮。如今田氏势大国君如不答应恐有祸事。事急从权眼下还未向国君提亲呢!”

  庆夫人点头道:“公子骜初初即位全靠田恒的扶持若是惹恼了田恒确是十分不妙。那田逆粗野无礼怎配得上妙儿?封儿现在是齐国大夫再娶了公主是自然不过的事。”

  伍封笑道:“原来国君赐我为大夫的事娘已经知道了。”他知道母亲在伍堡中训练了三十多人布在齐地各处打探消息单是临淄城陶坊中便有十人。

  庆夫人淡淡道:“我还知道颜不疑来了临淄。此人天生冷傲剑术高明是吴国数一数二的高手此来定是另有图谋。”

  伍封点头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妥。如今被离先生也在临淄与颜不疑撞在了一起颇令人担心。”

  庆夫人叹道:“那颜不疑昨夜曾到过被离下榻之处被离如今是避无可避我已派小傲通知渠公命他暗中派人保护。被离是你父亲的故交可不能让人伤了他。”

  伍封道:“如今颜不疑是吴国使节身在齐境自不会公然杀了被离先生多半是暗中下手有渠公的人暗中保护总是安全一些。”

  妙公主不知道庆夫人与伍封的真实身份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被离、颜不疑与鲍家有何关系忍不住问道:“庆姨那颜不疑为何要害被离先生?被离先生与我们家又是甚么关系?渠公又怎会听我们的话?”

  庆夫人听她自自然然将伍家说成“我们家”笑道:“妙儿你既然将是封儿的妻子庆姨自须告诉你封儿的真实身份。其实庆姨是吴王阖闾之女封儿的父亲便是被吴王夫差赐死的伍子胥。渠公原本是我在吴国时的从人我们到齐国避难以铸铜制陶而富。”

  妙公主吃了一惊道:“原来如此。”

  庆夫人道:“其实这中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吴王夫差虽是封儿的堂兄却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我们恐怕夫差知道因此只说是鲍家的人此事除了鲍息等寥寥数人以外便只有你父君知道。”

  妙公主埋怨道:“原来父君也知道!我又不是外人庆姨和封哥哥为何却要瞒着我呢?”

  伍封笑道:“你怎是外人?眼看便是我的‘内人’哩!”

  妙公主白了他一眼甜笑起来也不再追究。

  庆夫人忍住笑道:“不过对外我们仍需称是鲍家之人以免招来诸多麻烦。封儿向国君提亲别人问起时便说年纪已过二十也行过了冠礼反正你生得高大说有二十岁别人也不会怀疑。”

  伍封皱眉道:“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老’么?”

  妙公主格格娇笑道:“既然行过冠礼便应在名外取一个字不知封哥哥的字是什么呢?”

  伍封斜了她一眼笑道:“公主你说我的字叫‘蛤蟆’好不好?”

  妙公主“呸”了一声笑道:“哪有这么难听的?何况别人都是单字象子产、子路、子渊之类哪有双字的?别人见了你要不要叫声‘子蛤蟆’呢?”

  庆夫人笑吟吟看着他二人打趣笑闹是见惯了的忍笑道:“字与名有关封儿的名为封封者弘也别人问起就说你的字叫‘弘’吧!”

  妙公主笑道:“子弘?这个字不错哩!”

  正说话间便听家丁在堂外道:“夫人公子伍傲来了。”

  庆夫人道:“着他进来。”转头对妙公主道:“伍傲是我从小收养的孤儿剑法还过得去在伍堡中除了封儿便以他的剑术为最好了。”

  伍傲走了进来向三人施礼。他随在伍封身边时早见过妙公主但妙公主却未曾在意过他妙公主见伍傲二十多岁手长足大满脸精悍之色心道:“庆姨对他甚是器重多半有些本事。”

  伍傲道:“夫人公子小傲奉命见过渠公请他保护被离先生还怕渠公府上人手不足便将鲍宁暂留在了渠公府上鲍兴去了陶坊这样可好?”

  庆夫人点头道:“小宁儿和小兴儿从小陪封儿练步又习过剑术正用得上小傲此举甚是周到。”转头向伍封笑道:“你最喜欢带小兴儿出去这次可要与他分开几天了。”

  妙公主笑道:“我说怎未见过小兴儿哩原来另有差事这家伙可有趣得紧足以解闷。”

  伍傲又道:“如今被离先生被田相国请到了他府中小住暂无凶险。晏老大夫派人到渠公府渠公命我赶来堡中送信。”

  庆夫人道:“晏老大夫有什么事?”

  伍傲道:“晏老大夫道今日公子与公主离开后席间田相国为了左司马田逆向国君提亲要娶妙公主为妻被晏老大夫岔开了话头。这人多半是见公子与公主甚好是以预先提亲。”

  妙公主奇道:“小傲怎知道封哥哥会向父君提亲?”

  伍傲恭敬答道:“其实在去年公子骜不国君就与夫人谈起过公子和公主的婚事那时小人在一旁侍侯着正好听见只是夫人说公子年纪尚小最好是等几年再说也不好对公子和公主说免得你们在一起有些尴尬。”

  伍封和妙公主都感愕然原来做长辈的早就有此安排连伍傲都知道这事他们二人却蒙在鼓里。

  庆夫人问道:“田恒向国君提亲国君怎么说?”

  伍傲道:“国君虽暂时未答却甚感为难。晏老大夫的意思是想请公子设法阻止此事。”

  妙公主脸色苍白心道:“这婚娶之事须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六次往返时间可长着封哥哥怎能赶得及阻止?”

  庆夫人看了妙公主一眼笑道:“若要阻止只有一个办法便是抢先将聘礼送到公宫向国君提亲。晏老大夫的心思想来如此。”

  伍傲道:“小傲回堡途中遇见相国府的家人已推着花车礼聘正赶往公宫中提亲。”

  庆夫人吃惊道:“这么快?此事颇为不妙。”

  众人都想此刻田恒恐怕已在宫中齐平公虽不愿意又怎敢拒绝?

  妙公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庆夫人忙上前搂住了她秀眉皱了起来。

  伍封叹道:“只要国君能拖延下来等我赶到宫中我便有办法。”

  庆夫人知道自己这儿子素来智计百出也不及细问道:“那你何不尽快进宫去?我认识国君这么几年他要拖延田恒半天还是有这本事的。”

  伍封一把牵住妙公主的小手对伍傲道:“午饭来不及用了快走快走小傲你驾车。”

  伍封和妙公主赶到公宫时早已经过了午时。

  宫门的侍卫得过齐平公的吩咐见是公主和伍封派人通报一个内侍将二人带往齐平公的寝宫小声对二人道:“公主封大夫国君病了。”

  妙公主一听大惊失色问道:“可请宫医看过?什么病?”

  伍封知道这公宫之中多是田恒的耳目捏了一下妙公主的小手妙公主恍然大悟知道这定是父君装病拖延住田恒。

  田恒虽然跋扈总不能在国君生病时硬生生向国君提亲。

  到了寝宫门外便见门口站着的正是田恒的贴身侍卫。

  伍封心道:“这田恒无礼之极居然带着侍卫入宫!”

  这时一个内侍出来道:“公主封大夫国君刚刚醒来请你们进去。”

  两人走进了寝宫只见里面有不少人除了寺人宫女还有临淄城中最有名的华神医田恒和田逆都守坐床边晏缺则愁眉苦脸地坐在一旁。那田逆见了妙公主一双眼珠立刻色迷迷地瞪了出来。

  妙公主到了床边叫道:“父君!”

  齐平公早瞥见伍封进来对床边寺人道:“寡人这眩晕之症由来已久幸好此事神志渐清扶寡人坐起来吧。”

  寺人将齐平公扶了起来斜倚床榻而坐。

  齐平公挥手命华神医出去微笑道:“不料寡人微有小恙竟惊动了众位卿家在此守候。”对妙公主道:“妙儿今日可玩得尽兴?还不去梳洗用膳相国在此守候着定有国事相商。”

  妙公主答应一声乖乖地出去临走白了伍封一眼。

  齐平公笑对伍封道:“封儿你也坐吧。”伍封施过了礼坐在晏缺之旁。

  晏缺向伍封使了个眼色伍封正要说话却听田恒哈哈一笑道:“国君这场病来得突然倒把臣等吓了一跳。”

  齐平公心中一惊知道田恒对他这场“病”有些生疑。

  田恒道:“国君日间微臣已向国君提过臣弟田逆正值壮年可惜妻室亡故房中无人。此次平阚止之乱有大功于国。妙公主天真活泼美丽可人臣弟仰慕已久。微臣因此斗胆向国君提亲若是妙公主能嫁给臣弟一来是为了公主的终身二来也体现了国君爱惜臣下之意。”

  齐平公沉吟道:“这个寡人……”忽听晏缺道:“相国莫非在开玩笑?相国之女貂儿已被礼聘为国君夫人那便是妙公主的母亲。左司马是国君夫人的堂叔再娶国君之女相差两辈成何体统?日间相国在席上说出来老夫连忙岔开了话头便是为此。若是给各国使节听到不免惹人话柄。”

  其实此时诸国宫中若是论起辈份当真是混乱之极国君大臣因为妻妾众多子女成群几辈下来侄娶姑、兄娶妹者是常见之事也无人追究。

  田恒显是对此事想过笑道:“晏大夫何出此迂腐之论?昔日襄公娶莒姬齐鲁莒三国之间世代婚姻论起辈份莒姬算是襄公之姨母又有何人说过辈份?莒姬生有公子小白后为桓公成为诸国方伯名震天下。若依晏大夫迂腐之论我齐国便不会数十年成诸国之霸主了。再说晋文公重耳其姑为秦君夫人后来却娶了秦国公主岂非兄娶其妹?其中血缘相联尚能婚娶何况左司马与妙公主仅有亲属之名毫无血缘关系又打什么紧?若是按晏老夫的道理如今众国通婚各国国君姬妾成群几代下来当国君的若不娶贫民之女便只能打光棍了哈哈!”

  田逆也道:“如今诸国多有这种事情谁能追究?各国使节怎会以此美事说笑?恐怕自己国中的事便笑不来了吧!”

  晏缺知道他们说的是实情一时语塞。

  伍封故作讶然之色道:“相国为左司马提亲定是未事先问过国君吧?难道相国不知道妙公主早就定下了亲事是在下未来的夫人么?”

  齐平公笑道:“正是日间相国提亲之时寡人见人多不好说出来以免左司马尴尬其实妙儿早已许配了封儿。”

  晏缺也笑道:“这门亲事是早就订好的只是因先君的葬礼未及宣告罢。”

  田恒与田逆面面相觑。齐平公身边全是他的耳目却从未知道有这种事。

  田恒疑道:“如此大事为何本相不知道呢?”

  伍封笑道:“这门亲事是国君即位之前便订下的早已行过纳采、问名、纳吉之礼。相国是个大忙人这种事情不知道也是自然不过的事。”

  田恒奇道:“封大夫只十六七岁吧?还未行冠礼怎能定亲呢?”

  齐平公与晏缺均觉不妙却听伍封道:“谁说在下未行冠礼呢?在下年过二十早已行过冠礼在下字为‘弘’还是国君为在下起的哩!是了当日息大哥还说要请相国和左司马家母说未亡人少见宾客也好是以未请太多人。”

  田恒与田逆对望了一眼心中甚奇但又想:“这人是今日才赐的下大夫以前无爵禄在身请了我们去观礼也未必会去是以索性未请宾客观礼也有可能。”

  田逆面色铁青哼了一声道:“不过依照礼节若是未曾纳徵聘礼未至婚娶之事还不能算数。如今小将的聘礼已到了宫中封大夫不是要同小将抢老婆吧?”

  他情急之下这话说得便有些粗俗无礼了摆明了是一幅硬来的架势以他田氏倾国的势力齐国有何人敢与他争聘呢?

  齐平公和晏缺皱起了眉头。

  田恒故意责骂道:“在国君和二位大夫面前怎可出言无状?”转头又对齐平公道:“左司马久在军旅说话粗鲁了些国君万勿见怪。不过依照礼节男女婚娶确是纳徵之后才算有效舍弟也不算胡言乱语。”

  若是换了旁人竟敢与国君这么纠缠不休不说斩头至少也早被轰了出去了。可田家势可倾国齐平公初既君位怎敢同他硬来?否则自己的性命不说妙儿迟早也会落到田逆手中凄惨结局。

  齐平公和晏缺一时无话因为事出突然伍封确确实实未曾纳徵。

  田恒和田逆二人见到他们的模样知道伍封多半未曾下过聘礼。

  田恒心想:“哼若不是我几时轮到你公子骜当一国之君?才当上国君居然敢驳我的面皮不给你个下马威日后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又想:“鲍封这小子多半是受了国君和晏老儿的指使以致胆大妄为不知死活地与我作对!”

  不过他想齐平公与晏缺一力反对妙公主与田逆的婚事多半是嫌田逆年绝稍大生得又粗蠢肥矮的缘故便道:“左司马虽然年过四十却是自小练武身健体康何况他中年丧妻若娶了公主定会加倍疼爱。”

  田逆心想:“日后要与公主相处此时不可再出言无状惹恼了国君这未来丈人。”也道:“国君微臣对公主的确是爱慕之极绝不敢让公主受丝毫委曲是以先君葬礼一完便赶来下聘。唉封大夫也是难得的人材若是他及早下了聘礼微臣也不好厚着面皮来争了。”他意思是说就算妙公主与伍封有过婚姻之言但他迟迟不下聘显是心中对公主并不太重视。

  伍封笑道:“在下其实早已经下过聘礼相国和左司马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两位忙于国事一时忘了吧。”

  田恒奇道:“你何时下过聘礼?”

  伍封道:“在下从楼烦手中夺来的那口‘精卫’宝剑勉强也算得上是件宝贝早交到了公主手中那便是聘礼了。日间相国与左司马在梧台宴饮想是未曾在意。公主身为女子既非战将又非剑手要这口佩剑干什么?只因是聘礼便只好收下了。相国若是不信不妨将宫门的侍卫叫来一问便可知详情了。若非如此公主又怎会将在下从宴饮中叫出来?那是要定个日子约国君与家母商议吉期和亲迎之事。”

  齐平公心中暗赞伍封思虑敏捷笑道:“老实说封儿这件聘礼妙儿虽然不是太喜欢寡人却是很满意的封儿少年英雄竟能别出心裁以宝剑为聘的确与众不同。”

  晏缺也笑道:“国君说得是。不过公主日后便是封儿之妻封儿眼下是我齐国三大剑手之一剑这东西公主日后不免要时时见到。老臣以为如此聘礼比其它的东西更为合适。”

  田恒与田逆语塞。田逆先前说伍封若是下聘在先便不好意思争了此刻齐平公三人都说那口“精卫”之剑是聘礼那当然便是聘礼了。纳徵之后便等于是宣告了婚事再也无法挽回田逆面皮再厚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目露凶光恨恨地盯着伍封。

  田恒哈哈大笑道:“此事是本相疏忽了既然封大夫纳徵在先那是大局已定左司马又不是无礼小人若非误会怎会厚颜下聘?妙公主与封大夫确是良配所谓金童玉女羡慕煞人。不过妙公主来临淄才一日便引来左司马和封大夫同来下聘可见公主国色天香魅力惊人这也算国君即位已来的一段佳话吧!哈哈!”这人的确涵养深沉心中虽然不满脸上却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

  田逆听田恒这么一说又怎好再开口眼中露出了浓烈的恨意。

  田恒又道:“左司马带来的聘礼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抬回去不过国逢喜事正好当作公主的贺礼哈哈!”又对伍封道:“封大夫智计过人行事出人意表本相佩服之极。”他这话的意思自是暗示伍封这“聘礼”牵强显是临时信口胡诌瞒不过他。

  田恒恐怕田逆粗蠢闹出事来拉着田逆告辞出宫。

  田恒众人走后齐平公和晏缺才现自己浑身冷汗冒了出来。

  齐平个命内侍出去之后小声道:“幸亏封儿智计过人否则寡人真是左右为难了。说不好只好硬生生拒绝了。”

  晏缺看着伍封老怀大畅。像伍封这样的人正是妙龄少女的最佳夫婿妙公主是他是外孙女如今与伍封定下亲事心中大石落了下来自是高兴之极。

  伍封却面色凝重小声道:“今日之事必定令田相国大为不快。他智虑深远未必会立刻做出什么事来。但左司马田逆却心胸狭窄恐怕不会善罢干休!国君和老大夫地要小心才是。”

  齐平公与晏缺心中凛然。

  虽然早过了午饭之时但众人都未用午饭齐平公留晏缺与伍封吃过饭席间谈了一阵婚娶的事项伍封知道宫中田恒的耳目众多不敢久留告辞离开。

  他由宫中出来伍傲驭车由专供停车的侧室出来伍封上了车吩咐往伍堡去马车在道上慢慢慢行着只见这临淄城中热闹之极闾里大开途人不绝。路过市肆时伍封道:“小傲我们去陶坊看看。”庆夫人来齐国之后请来吴越名匠铸造青铜兵器获利甚丰又开设陶坊烧制陶器利虽薄但销量奇大以致数年之间独占了陶器之市富甲一方。这临淄城的市肆中便有他伍家最大的陶坊和铜坊。

  伍封向来不理会家中的商营生意今日忽想去看一看自家的陶坊伍傲喜道:“公子向来不理会这些事今日怎想到陶坊去?”

  伍封笑道:“我见时间尚早想找小兴儿去说话。何况渠公曾说要看一城之民情便非得去市肆才行平日我可没有去过市肆。”他小时便由那鲍兴侍候既便是每日负重练步也由鲍兴负百斤相陪出外用车鲍兴又是他的御者自然是感情深厚。

  市肆人多伍傲缓缓驭着马车到了一个大陶坊外将车停在外面。伍封下车入坊坊中人见是少主人亲自到来这真是少有之事甚是殷勤。

  这时伍傲进坊随口问了些坊中的生意。伍封却不感兴趣不见鲍兴问道:“小兴儿在哪里?”

  坊中一个伙计道:“听说渠公要为公子造新车派人将小兴儿叫去了。”

  伍封点了点头四下看看见对面一间大坊中人甚多随口道:“对面坊人可不少比我们的客人多。”

  伍傲笑道:“那是华神医的药坊自从阚止之乱后生意便十分好了。”

  伍封奇道:“已经过了五个月就算是受重伤也好了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到药坊去?”

  坊中伙计道:“这次乱子死了不少人伤者虽然好了但死者都有家人不免心伤恶梦听说近来药坊中宁神安静之类的药好卖得紧。”

  伍封叹道:“凡有厮杀战事死伤者固然是惨但最惨的要算死者家人时时有丧亲之痛。”

  他正准备叫伍傲驭车回伍堡去忽见十余精壮汉子佩着铜剑匆匆在坊前行过一人口中道:“你可听清了真的是她?”

  另一人道:“她先前自称‘月儿’这名字可没错。”

  又一人道:“这便好了我们若将这丫头拿住左司马一定有赏。”

  伍封听了“左司马”三字吃了一惊:“田逆要拿什么人?”他本就不喜欢田逆何况这一次为了争聘妙公主与田逆闹了老大不愉快是以特别留心。

  一人小声道:“噤声右司马说了这事情不可传到相国耳中去。”他说得十分小声但伍封耳力甚好隐约听清。

  伍封心忖:“莫非田逆有什么事情要瞒着田恒?”心中一动:“这次我得罪了田恒和田逆日后可有得忙了。若是这田逆做了些让田恒不悦的事我非得想法让田恒知道不可他们兄弟不和国君和我便轻松些。”

  他正想跟上去却见那十余人向对面药坊拥过去。伍傲走过来正准备驭车伍封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等着自己在坊中静静看着。

  便听那十余人七嘴八舌喝叱客气者道:“走开!走开!”不客气者却道:“滚一边去大爷们有要紧事办!”

  坊中买药的人见他们凶神恶煞的吓得四下躲开。一条大汉手指一人道:“你可不能走大爷找的就是你!”

  他们嗓门粗大伍封听得十分清楚向那汉子手指的人看去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头挽双环之髻脸上灰扑扑的颇为粗黑身材高挑虽着长裙却可见其双腿修长纤腰极细似乎只是盈盈一握。

  伍封心道:“齐女中有如此细腰者只怕是绝无仅有。”

  这时药坊老板出来道:“各位大爷有何事要办?这是会神医的坊子看在华神医面上什么话都好说不是?”

  一汉子道:“不干神医的事我们是奉了左司马之令来擒这小丫头。”

  那老板道:“这小娃儿何曾得罪过左司马?”

  汉子不耐烦道:“哪里这么罗嗦?华神医只不过是宫医就算他在这里也不敢违左司马之意识相的便滚一边去。”

  那老板不敢吱声只好退入坊中。

  汉子怪笑道:“小丫头不如随我们走一走你若是乖乖的自有你的好处。”

  那丫头道:“月儿要赶回去救人不能跟各位大爷走。”她语声十分温柔婉转虽然面对这一群恶汉却毫无惧意。伍封远远听着觉得十分舒服心道:“原来她叫月儿这名字好听得紧。”

  汉子笑道:“嘿嘿你胆子倒不小左司马之令也敢违背!随我们走吧否则别人会当我们不懂怜香惜玉。”

  那丫头月儿摇头道:“左司马也没有你们这么恶法月儿有事下次才说。”她不理这些人径自穿过这一群汉子往市肆出口走去。

  这一群恶汉见她胆量不小不禁怔住伍封正缓缓上前想出言开解便听一人道:“咦这丫头是否见过左司马?莫非是左司马府上跑出来的?”

  另一人道:“我们是外院的内院之事可不清楚别弄出纰漏来。”

  一汉子笑道:“她刚才说了自己叫月儿定不会错了。那日我听左司马吩咐善爷找到一个叫月儿的丫头时便将她擒回府中这就没错了。”

  一个汉子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便拿回去好了。”抢身上前向月儿肩上抓去伍封暗吃一惊心想这田逆府上的人甚不成气对这么个小丫头居然也真的动手。

  只见那月儿沉了沉肩侧身让过反手一拨那汉子一个趔趄向侧面撞去不料月儿纤足在底下一勾那汉子脚下被绊“卟嗵”一声摔了个嘴啃泥。月儿嘻嘻一笑道:“哎哟这可对不住。”

  便听周围人“嗤嗤”轻笑这汉子的同伴见这人居然被个小丫头绊了一跤甚是狼狈无不捧腹大笑。

  伍封自小便随母亲练习舅父王子庆忌秘传的空手搏虎最精格击之道见月儿手法并不十分巧妙显然不曾练过什么空手格击的本事但身法轻盈手快眼疾脚下又配合得当竟能将这大汉摔倒看来十分不简单。

  那汉子被众人一阵讥笑脸色甚是难看站起身来又向月儿抓去只见这丫头又一闪身转到那汉子的背后伸出两支小手往那汉子背上一推那汉子“哇呀”一声又栽倒在地激得尘土扬起。周围许多旁观的人忍不住好笑一阵喧闹。

  伍封这一次看得更清楚暗暗心惊心忖这丫头虽然不习空手格击却甚有此道天赋而且力气极大在自己见过的女子中只怕以此女力气最大。

  这群汉子止住了笑声无不大奇知道这丫头有些古怪眼见她自顾自往前走当下有三人追上去六只手向月儿抓去不料又被月儿闪身躲过。

  这群汉子就算再蠢此刻也知道这月儿必定练过武技心忖自己有十余人却被这丫头逃了众人这脸往哪儿放去?一拥而上将月儿围住七手八脚便要拿人只见月儿左闪右避众人连她的衣角也碰不上。有几人脸上涨得通红一怒之下拔出剑来。

  伍封见月儿脚步身法高明之极正感佩服见这些汉子居然拔剑心道:“田逆这人脸皮颇厚想不到他府中的下人也是如此对这么个小丫头也拔剑相对成何样子?”忍不住喝道:“干什么?”大步走了上去。

  一个汉子骂道:“干你鸟事?你爷爷……”众人回头看时见伍封高大威武身着华丽单看他头上尺高的金冠便知道这人来头不小那人立时将后半句骂人的话吞回肚里去。

  伍封叱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女孩儿羞也不羞?”

  这些汉字不认识伍封心忖这市肆之中卿大夫一般是不会来的眼前这人多半是某一家的子侄。二田家中的子侄他们都认识这人自然不是田氏的人。可这临淄城中除了田恒、田逆两家子侄之外他们又会怕谁?

  一汉子道:“这是左司马的事情阁下犯不上理会。”

  伍封哼了一声并不理他走到这群汉子中间对月儿道:“月儿你既然身有要事先去办吧不用怕他们。”

  月儿笑嘻嘻地道:“月儿虽打不过他们但他们也拦不住我不过月儿不想被他们的脏手污了衣服。”

  伍封笑道:“正是这群家伙委实可恶。”他顺手推开了数人留出条道来道:“你救人要紧。”

  月儿点头道:“多谢公子月儿走了。”从人群中穿过自行走了。

  有两个汉子迈步去追伍封抢上前去一手抓住一个扔出丈外二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摔可比先前那丫头摔得重多了半晌爬不起来。

  一汉子见他十分凶猛叱道:“反了反了。”拔剑便刺伍封正想教训这群仗势欺人的家伙也不多话上前拳脚如飞不管他们是否拔剑将他们尽数打倒在地。他这空手格击之术妙绝天下又是从小与人打架惯了此刻对付这些粗人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这群汉子各自爬起来大惊失色都拔剑在手。便听四周的人轰然叫好无不脸上变色。

  伍傲抢上来叱道:“什么东西竟敢向封大夫拔剑?”

  伍封被赐大夫之爵还是上午的事这些人哪里知道?众人从未听说过封大夫之名愕然相顾。他们见伍封气势甚大猜想伍傲所说定非虚言。

  伍封正感手痒笑道:“你们拔剑正好我们再打一次!”闪上前去左冲右突拳脚快如闪电片刻间这十余人又倒在地上。这些人被击倒在地兀自摸头不知道脑手中的铜剑不翼而飞骇然抬头见伍封手中正拿着他们这十余口剑。

  伍封摇头道:“这群家伙其实甚不成器。”

  伍傲笑道:“他们今日可是丢了左司马的脸这事若传到左司马耳中左司马定会大加责罚。”他这是故意说给这群人知道免得他们在田逆面前搬弄是非更结深仇。

  这群汉子心中大惊以田逆的性子或会找这个什么“封大夫”报仇但对他们也会大加痛斥不是责打便是赶走。众人脸上变色不敢多说。

  伍封哈哈大笑将剑弃在地上道:“月儿那丫头你们休要再去欺负若让我知道了便揪你们到相国府上去请相国处置。”先前他听那些汉子说田逆虽然要擒这丫头却又不许让田恒知道想是其中另有缘故故而这么说免得他们找那丫头纠缠不休。

  众汉子知道今日这事情闹了出来唯恐传到田恒和田逆耳中去一个个面如土色不敢说话。

  伍封又道:“华神医是齐国第一医士他这药坊救人无数你们不得迁怒于他再来找麻烦。”

  这群汉子忙道:“不敢不敢。”

  伍封哼了一声道:“日后这药坊有何遗失自然也是你们所为了!”

  一个汉子忙道:“小人们可不敢万一别人所为呢?”

  伍封叱道:“我可不管那么多只要药坊有事这笔帐便算在你们头上我自会找左司马去理论。”

  众汉子立时愁眉苦脸心忖:“这就烦了日后我们岂非要时时盯着这药坊为它保护?”

  伍封向人群外看去却已经见不到月儿那丫头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回伍堡的途中他在车上兀自寻思:“月儿力气甚大她的身法极妙比我可高明得多了本该求教可先前忘了问她住在哪里。”

  他回到伍堡向母亲细说了求亲和打人的事情经过。

  庆夫人听伍封说完秀眉微皱道:“虽然阻止了田逆的提亲这次却得罪了田恒和田逆封儿日后你要多加小心。”

  伍封笑道:“鲍田两家是亲戚大哥鲍息算起来还是田恒的表哥这次平阚止之乱大哥出力甚多田恒总不致于向鲍家动手吧?”

  庆夫人摇头道:“虽是这么说还是要小心为上。如今临淄城中各国使者各有图谋我看恐怕有不少人是为了你孙叔叔的《孙子兵法》而来!”

  伍封点了点头道:“反正这部书我已经乱熟于胸不如将它烧了正好以绝后患。”

  庆夫人点头道:“这样也好。听说颜不疑来了临淄多半是伯嚭派来的。你父亲见过他的剑术此人剑法非同小可以你目前的剑术绝非其敌手。若是被他知道你的身份恐怕会暗施毒手。”

  伍封笑道:“他的剑法总不致于比楼无烦、高无平等人高太多吧?”

  庆夫人正色道:“封儿你千万不可小视了颜不疑。这人初到吴国便能与伯嚭一较短长听你父亲说这人心计深沉知道伯嚭心胸狭窄不能容物所以故意在伯嚭剑下输了一招。他虽瞒得过伯嚭却瞒不过你父亲。后来他又重返代国在董梧门下再习剑七年据说是由其师祖屠龙子支离益亲授屠龙剑术。如今其剑术之高可想而知。”

  伍封奇道:“他既然在夫差手下任职如何还能返代国习剑?”

  庆夫人道:“我听你父亲说过颜不疑自小在吴国长大甚得夫差的喜欢他是五大高手之一是以颇为傲慢。有一日他随夫差狩猎途遇一群猕猴射猎之时有一只猴子竟能接下夫差所射的箭一连接了三支箭夫差大怒命兵士乱箭齐将那只猴子射成了刺猬。夫差便道:‘此猴伶俐可爱寡人本有将它收养于宫苑之心。可惜它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卖弄本事以致令人怒结局比其余诸猴还要惨得多。’他虽是无心之言颜不疑在一旁却面色大变当晚便向吴王告假返回代地再习剑术。若非他回代七年未立甚功劳以他的本事现在怎会只是一个领军右使呢?”

  伍封心中凛然。

  庆夫人道:“若是你父亲在世也未必有把握能击败颜不疑如今你剑术未成怎可大意?”

  伍封额上沁汗点头道:“娘教训得是孩儿是傲气了些。”

  庆夫人见儿子虚心受教心中暗喜道:“这也怪不得你。你能连败古陶子、公孙恽、楼无烦三人一招便生擒了高无平年轻人有此战绩免不了有些自豪这是可想而知的。”

  伍封汗颜道:“娘亲不要再说了孩儿确是惭愧得紧。”

  庆夫人道:“娘亲按你父亲修建阖闾城的图纸修了这座伍堡虽然不及阖闾城的雄大但坚固耐守尤有过之只要你留在堡内颜不疑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闯进堡来杀人。”

  伍封苦笑道:“这样是否太过示弱了些?”

  庆夫人叹道:“若非如此又有什么办法?”

  伍封道:“如今我是齐国国君的未来女婿颜不疑若是杀了我免不了要挑起齐吴之战吴王夫差必会怪罪于他。他不会不想到这样的后果吧?”

  庆夫人叹道:“你并不了解你这堂兄夫差的性格。夫差这人虽然不蠢却狂妄自大之极行事不计后果否则又怎会保全了败亡的越国还将越王勾践放了回国留下无穷的后患?如今吴国与鲁国结盟以对付齐国他有艾陵大胜的心思恐怕并不怎么将齐国放在眼里否则齐国新君之立他怎会只派了个颜不疑来?”

  伍封哼了一声道:“我倒有一个想法:若是说服了鲁国背吴向齐夫差恐怕不敢得罪齐国了吧?只是吴国是娘亲的父母之国有损吴国的事不好去做。”

  庆夫人眼中一亮道:“这事恰恰相反。夫差背后有越国之患西有富殷地广的楚国此时还与齐国交恶实乃亡国之途。吴国虽然兵精剑厉自从被越国焚姑苏之台后国力不继。如果鲁国背吴向齐夫差自然惊惧不敢再与齐为敌反而会与齐修好再将心思放在楚国和越国身上这便有利于吴国。夫差虽恶但吴人却无罪我们家国宗祀在吴自不能亲眼见它被毁。”

  伍封道:“不错日后越国真要攻吴说不定我还要去帮助吴国。父亲一生忠义就是为了保全吴国如今鲁国派了柳下惠来多半有与齐国修好的意思。孩儿明日便去见过国君找个机会与那柳下惠详谈力争促成此盟迫夫差修整内政。”

  庆夫人点了点头道:“被离先生是你父亲生前的好友如今被田恒邀入府中多半是为了《孙子兵法》你最好想办法把他从相国府中接出来。”

  伍封忽然笑道:“我又有一个主意不如把《孙子兵法》交给国君再由国君赐给田恒这样一来既可让田氏对国君大生好感又可让觊觎这兵书的人将眼光放在田恒身上诸多麻烦让田恒去应付。”

  庆夫人微微皱眉道:“让兵书落在田恒之手?岂非让田氏更为得势?”

  伍封道:“孙叔叔写这兵书的意思无非也是想让它流传于世。父亲不让兵书留在吴国是怕夫差读过书后纸上谈兵自以为了不起以致生祸。其实人之兵法才能并不在读一两册书。如今天下将领大多读过姜子牙的兵书却并不见人人都成了用兵如神的太公望。”

  庆夫人点头道:“你说得有理便这样吧。田恒虽然势大对你骜叔叔却暂无恶意否则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他了。”

  次日一早伍封便由伍傲驾着车到了临淄城中。伍封命伍傲将车停在鲍府自己赶到公宫之中将《孙子兵法》献给了齐平公并将自己与庆夫人的计议告诉了齐平公。

  齐平公当即命人将田恒招入宫中当着众臣之面将《孙子兵法》赐给了田恒道:“有人在民间找到此书献给了寡人。封大夫建议相国是我大齐的中流砥柱得此兵法更能保护我大齐国的疆土。何况孙武本是田氏族人此书理应归还田氏。封大夫此议寡人深以为然。”

  田恒大喜虽然他知道有不少人觊觎此书但以他的势力又怕谁来?笑吟吟拜受了书对伍封登时大生好感。

  众臣并不知这《孙子兵法》是谁献上的心中虽然纳闷口上无不赞同。

  齐平公又道:“相国在平阚止之乱中立功甚伟理应嘉奖今赐爵为上卿。”

  田恒本是亚卿升为上卿乃是最高的爵位了。

  朝议之后齐平公宣布了妙公主与伍封的婚事众臣分别向齐平公和伍封贺毕方退出了公宫。齐平公将田恒、晏缺与伍封留了下来一起用饭。

  齐简公时掌管宫中侍卫的郎中令是简公的次子、公子高之弟死于阚止之乱中是以职位空缺。此职向来由国君的亲属担任因不知公子高之心腹眼下便由晏缺暂时兼任是以晏缺时时守于宫中陪国君在一起别人也不能有所异议。

  用过饭后田恒十分高兴道:“国君准备何时迎娶貂儿呢?”

  齐平公道:“若是依周礼当在先君之丧满一年才行。”

  田恒笑道:“先君与国君是兄弟守丧一年正合其礼。”

  晏缺点头道:“也好封儿与妙儿的婚事倒可以早些安排。”

  伍封道:“不如也等明年吧。”

  田恒笑道:“最好是与国君新婚在同一日进行。一日之内国君既新夫人又嫁独女喜上加喜想来也是极有趣的一件事。”

  齐平公击掌赞道:“妙极妙极相国此议正合寡人心意。”

  田恒又道:“这《孙子兵法》宝贵异常不知是何人献给国君理应重重嘉奖。”说着向伍封瞟了一眼。

  晏缺与齐平公都知道伍封的真实身份田恒却不知道眼看他心中有些疑虑晏缺道:“其实这部兵书是三年前艾陵之战后老夫赴吴和议时从民间偶尔得来一直放在家中未敢拿出来。”

  田恒点了点头心道:“先君简公逼死了你的女儿你当然不会将这兵书献给他了。”

  晏缺又道:“今次新君以立老夫自是不敢再将此至宝束之高阁便献给了新君。新君将它赐给相国也算得上是物归原主。”

  伍封笑道:“不瞒相国说在下其实也想见识见识这闻名天下的奇书只是怕引来他人的妒忌不敢想国君开口罢了。”

  田恒大笑心道:“我就知道其中必有原由原来你们是怕了人暗中抢夺否则国君怎会不将此书赐给你这未来女婿?”

  伍封若不这么说田恒免不了还有些疑心听了伍封的言语便深信此书是晏缺所献了。又想:“鲍封这小子虽然与小逆争夺公主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这人在我面前直言无讳显是对我并无什么敌意。此人是难得的人才正该着意笼络才是。”

  几人用完了饭分别告辞。

  田恒道:“封大夫本相与各位大人约好下午要到贵府相贺这便一起走吧。”

  伍封道:“在下这府第在城外劳相国和各位大人远足可有些过意不去。”

  田恒笑道:“这却是无妨封大夫少年有为又是国君爱婿我们可想着要巴结哩!”

  幸好庆夫人猜到会有官儿到贺早有准备众齐臣到了伍堡庆夫人托病回避由得伍封歌舞酒肴接待。

  一连数日每日下午都有齐臣到府连那华神医也亲到府中相贺顺便说起药坊之事谢他维护之情道:“听说小人那药坊自那日始每日多了若干人义务守护安全之极。”

  伍封哈哈大笑顺嘴问道:“华神医可曾问过坊中伙计那名叫月儿的小丫头是何来历?”

  华神医摇头道:“小人曾问过那丫头也就是那日去过一次再未见过。”

  这几天齐臣6续登门相贺除了田逆之外齐臣都来了个遍。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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