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238 进宫_寒门之士[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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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238 进宫

  第二百三十八章

  礼部及翰林院的翰林们加起来,足足有几十人,众人在宫门外静坐,宫门守卫既无法劝走,又无法放任这么多人不管,一时间很是犹豫。

  自坐上礼部尚书之位后,柳贺还未以自己的角度阐释礼,众官员原本想,育言报遭如此对待,柳贺论礼时恐有怨言,可他只是平静道出他为何执着于“礼”之一字。

  他文才极佳,于经义也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官员们不由听得入了迷。

  众人便想,柳贺为何宁愿得罪太后也要将育言报那文章登出

  只因朝廷各衙门中,能纠大错、论大礼者,唯礼部而已。

  众官员坐了片刻,都觉得体悟颇深,原先他们觉得,柳贺更擅办实事,论礼法道义或许有不足,此时听了柳贺之论,众人都有恍然大悟之感。

  此时日头已经渐渐高了,幸而近日不冷不热,众人倒不觉得疲累。

  柳贺忽然道:“陛下读书颇勤,自元辅教他政事后,陛下更是苦学不辍,若在往日,臣下有事拜会陛下,陛下应当早已接见了才是。”

  “大宗伯所言甚是。”余有丁道,“太祖设六科,便是令言道畅通,令官员们蒙受冤屈时能面见天子,然而历朝历代都有小人阻塞言路,意欲蒙蔽天子,朝臣们也都无可奈何。”

  约莫半个多时辰过去,五城兵马司指挥忽然到了,见柳贺领着礼部及翰林院浩浩荡荡一帮人在宫门外,指挥及副指挥也是头大。

  一边是东厂,一边是礼部,这其中任何一位他也得罪不起。

  “大宗伯,不若先去歇歇脚,这般多人拦在宫门外毕竟不好看。”

  柳贺笑道:“不劳张指挥费心了,本官今日只想看看,天子何时愿见本官,若是不愿,天子又是为何不愿”

  五城兵马司指挥心中叫苦不迭,堂堂礼部正堂竟被人拦于宫门之外,整个礼部衙门官员出动,这样的大事,天子仿佛瞧不见一般。

  宫中那位纵是威势滔天,也该将文官们当一回事。

  五城兵马司不敢对礼部官员及翰林们动粗,他大约是去搬救兵了,又过了些时候,张四维及申时行两位阁臣联袂而来。

  “大宗伯这是做什么”张四维眉头皱起,“带着一衙门的官员到此,礼部事还办不办大宗伯你身为正堂,当以身作则才对。”

  不待柳贺出声,张元忭便出列道:“张阁老,下官等都是自愿追随大宗伯来此,无他,心中之怨不能平也。”

  “宫中内侍声称奉圣命至礼部,将育言报文卷一应毁损、焚烧,将众官吏如犯人把捉拿,编修吴中行不忍其所为,却惨遭其殴打,生死不知。”

  “我等为官是为天子守江山,护佑一方平安,今日却连知己所遭不平事都不能为其申冤,下官心中难受至极。”

  “若此事真为陛下之令,下官只愿见陛下一面,请陛下收回成命,若此事并非陛下下令,下官更要知道,究竟是谁借了天子口谕到礼部打砸烧”

  柳贺朝张四维二人深深一拜:“张阁老,申阁老,子道兄是我的同年,若非因我之故,子道兄不会来办报,便不会有今日之祸。”

  “吴子道身为翰林都受此折辱,东厂究竟把我们读书人看作了什么”罗万化也道,“两位阁老不妨替我等问一问,究竟是何人指使,才叫东厂番子如此猖狂”

  “请阁老相助我等”

  张四维和申时行知晓劝不住,只能道:“今日天子身体抱恙,已请了太医来看,各位先行回去,待天子病愈,定会召见各位。”

  柳贺心道,张四维恐怕是李太后搬来的救兵,宫里不管谁出来劝解,众人不见天子是不会离开的,可换了张四维则不同,他毕竟是内阁次辅,官员们大多会给他面子。

  “张阁老好意,恕下官不能接受。”柳贺看向余有丁二人,“左宗伯,你们先带着各位大人回礼部,衙门不能缺人。”

  “一甫兄,多谢你前来相助,但此事毕竟涉及礼部,与翰林院无关,我还是不愿你们牵扯其中。”

  “大宗伯”

  “泽远”

  此言一出,柳贺即转过身去,将宫门叩响。

  这一瞬,张四维及申时行都变了脸色。

  “臣有不平事,欲见天子,若今日不见,臣百死胸中仍愤懑难当。”柳贺朗声道,“若不能使冤屈得平,使天子亲贤臣远小人,使蒙蔽天子之人当罪的当罪,挨罚的挨罚,臣这礼部尚书不当也罢。”

  叩阙鸣冤,即官员、百姓有冤屈不能平时可为,然而若扣响宫门,百姓及官员等要先受刑,因而大明开国二百年,有叩阙鸣冤者少之又少。

  “泽远,你莫要如此”

  “泽远”

  亲眼见柳贺此举,罗万化不由道:“育言报所言,今日正应验”

  “以礼部尚书之尊,欲见天子却只能行叩阙之事,可知天子遭蒙蔽之甚”

  “我等要见天子”

  “我等要见天子”

  宫门外喊声如雷,柳贺叫礼部官员离开,可众人却不愿挪动一步,翰林院众翰林也是如此。

  “开宫门,我等要见天子”

  “开宫门”

  宫门内,正得意着自己将人拦住的太监心道不妙,急急忙忙往乾清宫飞奔而去。

  “这是在做甚”

  张居正的声音让宫门外的喧闹声止了片刻,众人都停下来拜见他。

  “事情如何我已知晓。”张居正道,“简直胡闹”

  “元辅,这柳泽远实在太过霸道,他竟将咱家绑了这般久。”那带头至礼部的太监见了张居正犹如见了救星一般,连忙哭嚎道。

  他是冯保手底下人,平日也见过张居正数回。

  柳贺道:“元辅,此人假冒天子口谕,下官等实不敢认,想叫他在天子面前作个见证。”

  张居正道:“竟有此事”

  “元辅,千真万确。”

  “本官收到禀报,只说礼部大宗伯带着礼部官员在宫门外闹事,现在想来,其中似有隐情”

  “还望元辅明察。”

  张居正道:“你纵有冤情,可知叩阙事关重大今日便先饶过你,待得见过天子,由天子来惩处你。”

  “元辅”那太监听得张居正这般说,顿时有些慌神。

  张居正道:“大宗伯为天子经筵之师,这天下岂有弟子杖罚先生的岂非陷天子于不忠不义沈公公,其中的道理你也应当明白。”

  沈姓太监顿时闭口不言了。

  张居正又道:“既如此,我便派人请示一下天子。”

  柳贺道:“有劳元辅。”

  张居正命人通知陈矩,陈矩正要将此事禀报给天子,却被李太后宫中的宫人拦住。

  陈矩已是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若将此事捅出,天子心中想必十分不好受,他在太后面前也要吃个挂落。

  可若是不说,日后还有何人敢在天子面前道明真相

  陈矩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天子道:“陛下,奴婢有一事需得禀告。”

  陈矩一贯是个老实人,对待天子又极其体贴,即便天子有不得体之处,陈矩往往也是悉心劝导,他极少到冯保面前告天子的状,平日里与众讲官相处也很融洽。

  片刻之后,天子目中露出惊愕:“此事当真”

  “奴婢不敢隐瞒。”

  “好。”天子笑道,“陈矩,近日我在读户部呈上的账册,你可知我瞧见了什么”

  陈矩自是清楚天子要说什么,但他只是伺候天子的太监,不敢在此事上随意置喙。

  其实正是张居正当国这几年流入内库的金花银,官员上书时皆劝诫天子勤俭,然天子那时还不到十五岁,能有多少开销

  银子都去哪儿了

  正如这一回,天下臣工及追读育言报的读书人都会以为,育言报系天子查封,天下读书人向育言报投的文卷系天子所毁,吴中行是天子派人所伤。

  就为此事,他还得身体抱恙。

  “将柳先生迎进来。”天子轻声道,“谁人敢拦,就地正法。”

  陈矩觉得,此刻天子身上已露出了君王该有的狠戾。

  “朕要听一听他们是怎么说的。”天子微微一笑,笑容有些惨淡,“要朕装聋作哑还不够吗”

  “朕的先生要见朕一面,还要宫门叩阙,实是朕的过失。”

  “陛下”陈矩十分忧心天子,见他渐渐恢复了正常,心中也稍放下心来,“奴婢这就去请柳先生。”

  “去吧。”

  如天子所料,去宫门的路上陈矩依然受了阻拦,虽天子给他就地处罚之权,但陈矩也不愿恶了太后,毕竟眼下宫人们仍多听李太后的命令。

  自罪己诏一事始,天子心中就有些发凉,及至今日育言报一事发,礼部一个衙门和翰林院大半翰林竟都被拦在宫门之外,连面见天子都不能。

  只叫他做泥人还不够,还要做聋子瞎子,可天下人只会怪责他这个天子没有容人之量。

  乾清宫中,天子深深叹了口气。

  待得柳贺等一众官员进了殿,天子才知,沈和究竟得罪了多少官员,礼部官员面上均是愤慨,这些官员中,有数位天子熟悉的日讲官,天子不由叹道:“诸位卿家,沈和究竟做了什么”

  沈和就是今日去查封育言报的太监。

  他面对礼部官员时还十分猖狂,到了天子面前却一言不敢发。

  其实沈和所做之事方才天子已听陈矩说过,此时听得张元忭陈述,天子静静看向沈和:“朕何时给你的口谕”

  “你究竟有几个胆子,敢对朕的先生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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